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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風
棲棲復棲棲，棲棲吾何歸。
女蘿附孤松，松摧無所依。
黃雀隨飛鳳，鳳去長相違。
逝者固無知，存者淚沾衣。
我欲從之去，不憚經(jīng)嶇崎。
但恐嶇崎盡，終難見依俙。
夢中雖相見，不分真與非。
鹓雛東北來，徘徊相所宜。
四方多榛莽，啾啾復鳴鴟。
舉翮欲遠飛，聊且棲梧枝。
梧枝可安身，梧實可療饑。
羽毛不耀世，文彩有誰知。
時時發(fā)孤唳，清響自逶迤。
翩翾林間雀，一見驚光儀。
愿言托梧陰，時聽音之遺。
樊籬不能脫，躑躅安可期。
寄語與鹓雛，百年長相思。
幽居近寂寞，四鄰多吟呻。
閉門動一旬，無人枉車輪。
婆娑草樹間，郁郁懷同人。
忽聞屐齒聲，君自云溪濱。
呼童啟南窗，持帚拂床塵。
欣然一笑坐，使我雙眉伸。
清談間調(diào)謔，款款吐情真。
盤中進豆粥，妻子愧家貧。
知君意淳素，不必生嫌嗔。
人生貴相樂，豈問甘與辛。
世情日危險，吾道恐緇磷。
茅堂靜且寬，青山亦可親。
愿言乘清風，時時來往頻。
南溪多樹木，薄暮清風發(fā)。
吾宗適無事，扶杖度深樾。
臨溪對綠酒，座客盡華發(fā)。
而我躡群賢，笑談愧唐突。
柳林忽暝色，飛絮暫明沒。
舉杯飲未已，復照松間月。
相顧意歡適，不覺醉兀兀。
人生百年內(nèi)，此樂未宜忽。
同志易睽達，佳節(jié)共消歇。
山蔬與匏樽，不須嫌蒼卒。
明朝酒醒后，月落思慌惚。
嘗聞庸蜀南，恒雨少見日。
我來耽羅國，氣候何若一。
苦哉一月內(nèi)，陰雨無時歇。
明窗暗如漆，當晝不辨色。
泥潦滿衢路，僮仆愁樵汲。
門前有大海，疾風常沖激。
濤波吼如雷，若將捲入室。
繞屋樹木繁，群鴉日來宿。
天明亂飛啼，聒聒聲可疾。
仙山峙西北，云霧長蓊勃。
曾無爽氣來，但令愁心結(jié)。
回首望故鄉(xiāng)，故鄉(xiāng)綿且邈。
漫漫海水闊，有舟安可越。
高堂老母在，一別今七朔。
連夜夢拜見，呻吟臥床席。
豈因念兒切，或失溫凊節(jié)。
覺來方寸亂，輾轉(zhuǎn)淚成血。
明時負大罪，朝議恐未息。
恩赦不敢冀，何時脫羈縶。
倘蒙天地仁，早歸侍母側(cè)。
此生復何恨，雖死可瞑目。
我有老母年八耋，氣息奄奄在床褥。
憶昨蒼黃就獄日，侍兒背負出門訣。
不知愚兒罪犯重，涕泣謂我歸來速。
我今海外作孤囚，海水連天未可越。
想母朝暮倚門閭，鶴發(fā)蕭蕭映寒日。
嗚呼一歌兮歌正悲，仰視蒼天淚成血。
我有先墓在英山，封樹由來踰十年。
每年春暮與冬初，上墓哀省酹墓前。
不肖愚昧墮先訓，明時放逐天一邊。
松楸遠隔二千里，欲歸拜掃何由緣。
客中已過霜露節(jié)，明歲寒食恐未還。
嗚呼二歌兮歌轉(zhuǎn)激，悲風為我鳴愀然。
我有三弟二季亡，一弟獨存共憂樂。
亡者已矣隔黃泉，存者又何成遠別。
昨者送我至南海，船上船邊兩惻惻。
棣鄂分飛海天長，陟岡何處望逐客。
聯(lián)床共被杳難期，況復音書久斷絕。
嗚呼三歌兮歌更苦，斷雁聲里頭欲雪。
我有病妻瘦且黃，結(jié)發(fā)入門今幾年。
身為丈夫計迂拙，賓祭租賦任獨專。
家貧菜糲吃不飽，入廚上機勤苦偏。
當年成說共契闊，豈知今者為矢弦。
寒衣遠寄渡海日，想得裁縫未應(yīng)眠。
嗚呼四歌兮歌不平，家山北望思綿綿。
我有二兒清而癯，扶我出獄追嚴程。
大兒隨我南渡海，小兒別我向北行。
臨當解纜顧小兒，雙淚落水久吞聲。
當時我無竄逐意，見此不覺愁思縈。
天寒路遠羸馬病，幾日間關(guān)到柴荊。
嗚呼五歌兮歌有思，夜雨入窗離魂驚。
我有猶子早失怙，各依母子孤且孑。
一子毀齔未成童，一子勝冠初有室。
撫養(yǎng)成就是我責，常恐失學終迷劣。
我今流落海南涯，可憐二子不得挈。
得無饑寒損志業(yè)，得無游嬉消日月。
嗚呼六歌兮歌益哀，二弟有魂應(yīng)悲咽。
丈夫生世抱負大，我昔有志追往哲。
讀書初不為干祿，暮年科第誠偶得。
不才過蒙明主渥，玉堂金馬榮何極。
寸心耿耿思隕結(jié)，尺疏那知嬰大僇。
向來志業(yè)竟何有，白首途窮萬事裂。
嗚呼七歌兮歌欲竟，倚杖搔首海天黑。
十有三年冬十月，漢陽城中大雨雹。
雷驚電激晝?nèi)缁蓿姓哳D踣居者伏。
時當陰令合收藏，陽氣發(fā)泄吁可愕。
古來災(zāi)祥必有應(yīng)，此變非常豈虛作。
君王為之減八珍，中夜側(cè)身思闕失。
十行絲綸痛自責，大小臣工宜震惕。
玉堂陳劄應(yīng)文具，廊廟乞免循故跡。
氣象泄泄若平常，獨令至尊憂不釋。
誰傳圣教到海外，孤臣奉讀多感激。
我王明圣一見決，皇天降災(zāi)何稠疊。
比年兇歉八路同，哀我赤子轉(zhuǎn)溝壑。
且聞金星月再犯，兵象尤堪長太息。
嫠婦亦知不恤緯，況吾曾忝侍從職。
欲將短策效微忠，其奈此身方栫棘。
天門遠隔日月邁，報恩無路空白發(fā)。
何時得近彤墀下，一陳狂言備采擇。
格王正事望諸公，莫謂蒼天高且邈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