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物:常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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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物簡介

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
【生卒】:約659—700,一作661—702 【介紹】: 唐梓州射洪人,字伯玉。陳元敬子。少任俠,后苦節(jié)讀書。舉光宅進士。以上書論政,為武則天所贊賞,拜麟臺正字,轉(zhuǎn)右拾遺。隨武攸宜擊契丹,表掌書記,軍中文翰皆委之。圣歷元年以父老解職歸鄉(xiāng),旋居父喪。武三思指使射洪縣令段簡羅織罪名,將其下獄,冤死獄中。論詩標(biāo)舉“風(fēng)骨”、“興寄”,反對柔靡之風(fēng),為唐詩革新先驅(qū)。有集。
唐詩大辭典 修訂本
【生卒】:659—700,一說661—702 字伯玉,排行大,梓州射洪(今四川射洪)人。曾任右拾遺,后人因稱“陳拾遺”。陳子昂出身豪族,少任俠,成年后始發(fā)憤攻讀。睿宗文明元年(684)登進士第(此據(jù)趙儋《故右拾遺陳公旌德碑》。按《唐才子傳》云子昂登第在高宗開耀二年,誤),任麟臺正字。武周代唐,陳子昂上表稱頌,后升任右拾遺。曾兩度從軍至北方邊塞。武后圣歷元年(698),因父老解官回鄉(xiāng)。后為縣令段簡陷害,死于獄中。沈亞之以為段簡乃受武三思指使(見《上九江鄭使君書》)。生平見盧藏用《陳氏別傳》,新、舊《唐書》本傳。陳子昂于沿襲六朝余波之初唐詩壇深表不滿,慨嘆“漢魏風(fēng)骨,晉宋莫傳”,故欲革除“采麗競繁”之齊梁詩風(fēng),以繼承建安、正始之詩重比興寄托之傳統(tǒng)(見《與東方左史虬修竹篇序》)。陳子昂之詩與其詩論相合,代表作為《感遇》38首,反映武周時代之社會現(xiàn)實甚為廣泛,抨擊時弊亦較深刻,抒寫胸臆之作則慷慨深沉,風(fēng)格近于阮籍《詠懷》。另有《登幽州臺歌》雖僅4句,然為歷來傳誦之名篇。陳子昂于唐詩有開啟之功,甚得李、杜等人之推崇,韓愈云:“國朝盛文章,子昂始高蹈?!?《薦士》)金元好問云:“論功若準(zhǔn)平吳例,合著黃金鑄子昂。”(《論詩絕句》)其詩文集以四部叢刊本《陳伯玉文集》為通行,今人徐鵬校點之《陳子昂集》最完備。詩注本有彭慶生《陳子昂詩注》?!?a target='_blank'>全唐詩》存詩2卷?!度圃娡饩帯费a詩1首。
唐詩匯評
陳子昂(661-702),字伯玉,梓州射洪(今屬四川)人。睿宗文明元年(684)登進士第,詣闕上書,拜麟臺正字。武后垂拱二年從軍北征,歸朝,補右衛(wèi)胄曹參軍,遷右拾遺。萬歲通天元年,以參謀從武攸宜北討契丹,立志許國,然不為所用,眨暑軍曹,軍回,辭官還鄉(xiāng)。為縣令段簡構(gòu)陷系獄,憂憤而卒。子昂為詩提倡“漢魏風(fēng)骨”,所為書疏,亦全用散體,為唐代文學(xué)風(fēng)氣轉(zhuǎn)變之先驅(qū)。有《陳伯玉文集》十卷行世?!?a target='_blank'>全唐詩》編詩二卷。今人彭慶生有《陳子昂詩注》。
全唐文·卷二百九
子昂字伯玉。梓州射洪人。文明初舉進士。詣闕上書。武后奇其才。擢麟臺正字。再轉(zhuǎn)右拾遺。圣歷初。以父老解官歸侍。縣令段簡覬其富。因事系獄。憂憤卒。年四十三。

作品評論

后村詩話
唐初王、楊、沈、宋擅名,然不脫齊、梁之體。獨陳拾遺首唱高雅沖淡之音,一掃六代之纖弱,趨于黃初、建安矣!太白、韋、柳繼出,皆自子昂發(fā)之。
瀛奎律髓
陳拾遺子昂,唐之詩祖也。不但《感遇詩》三十八首為古體之祖,其律詩亦近體之祖也。
周履靖《騷壇秘語》
陳子昂初變齊梁之弊,以理勝情,以氣勝辭。祖《十九首》、郭景純、陶淵明,故立意玄遠而造語精圓。
《唐詩品》
唐初律體聲華并隆,音節(jié)兼美,屬梁、陳之艷藻,鏟末路之靡薄,可謂盛矣,而古詩之流,尚阻蹊徑。拾遺洗濯浮華,斫新雕樸,《感遇》諸作,挺然自樹,雖頗峭徑,而興寄遠矣。自馀七言諸體乃非所長,《春臺》之作純有楚聲,此意寥寥,幾乎尺有所短,竟使沈、宋揚波,宗稱百代,慷慨瑰奇之氣,尚詭于風(fēng)人之度耶?
李攀龍《唐詩選序》
唐無五言古詩,而有其古詩。陳子昂以其古詩為古詩,弗取也。
《藝苑卮言》
陳正字陶洗六朝鉛華都盡,托寄大阮,微加斷裁,而天韻不及;律體時時入古,亦是矯枉之過。
詩藪·內(nèi)編
唐初承襲梁、隋,陳子昂獨開古雅之源,張子壽首創(chuàng)清淡之派。
盛唐繼起,孟浩然、王維、儲光羲、常建、韋應(yīng)物,本曲江之清淡,而益以風(fēng)神者也;高適、岑參、王昌齡、李頎、孟云卿,本子昂之古雅,而加以氣骨者也。
詩藪·內(nèi)編
五言律體,極盛于唐,要其大端,亦有二格:陳、杜、沈、宋,典麗精工;王、孟、儲、韋,清空閑遠,此其概也。
唐詩歸
唐至陳子昂,治覺詩中有一世界。無論一洗偏安之陋,并開創(chuàng)草昧之意亦無之矣。以至沈、宋、燕公、曲江諸家,所至不同,皆有一片廣大清明氣象,真正風(fēng)雅。
唐音癸簽
唐人推重子昂,自盧黃門后,不一而足。如杜子美則云:“有才繼騷雅”、“名與日月懸,韓退之則云:“國朝盛文章,子昂始高蹈。”獨顏真卿有異論,僧皎然采而著之《詩式》。近代李于麟,加貶尤劇,余謂諸賢軒輊,各有深意,子昂自以復(fù)古反正,于有唐一代詩,功為大耳。正如夥涉為王,殿屋非必沉沉,但大澤一呼,為群雄驅(qū)先,自不得不取冠漢史,王弇州云:“陳正字淘洗六朝鉛華都盡,托寄大阮,微加斷裁,第天韻不及。”胡元瑞云:“子昂削浮靡而振古雅,雖不能遠追魏晉,然在唐初,自是杰出?!彼箖裳粤紴檎壑砸印?/blockquote>
《唐詩選脈會通評林》
陳、杜詩體渾大,非若中晚下細(xì)小工夫,作小結(jié)果。
《詩源辨體》
子昂五言近體,律雖未成,而語甚雄偉,武德以還,綺靡之習(xí),一洗頓盡。
《詩辯坻》
陳伯玉律詩,清雄為骨,綿秀為姿,設(shè)色妍麗,寓意蒼遠。由初入盛,此公變之。沈、宋堂皇,悉皆祖構(gòu)于此。
原詩·內(nèi)篇
盛唐諸詩人,惟能不為建安之古詩,吾乃謂唐有古詩。若必慕漢魏之聲調(diào)字句,此漢魏有詩而唐無古詩矣。旦彼所謂陳子昂“以其古詩為古詩”,正惟子昂能自為古詩,所以為子昂之詩耳。
《唐詩別裁》
唐初五言古、漸趨于律,風(fēng)格未遒。陳正字起衰而詩品始正,張曲江繼續(xù)而詩品乃醇,
《繭齋詩談》
子昂胸中被古詩膏液熏蒸十分透徹,才下筆時,便有一段元氣,渾顥驅(qū)遣,奔赴而來。其轉(zhuǎn)換吞吐,有掩映無盡之致,使人尋味不置,愈入愈深,非上口便曉者比。但是他見得理淺,到感慨極深處,不過逃世遠去,學(xué)佛學(xué)仙耳,此便是沒奈何計較。
石洲詩話
子昂、太白皆疾梁、陳之艷薄,而思復(fù)古道者。然子昂以精深復(fù)古,太白以豪放復(fù)古,必如此乃能復(fù)古耳。若其揣摩于形跡以求合,奚足言復(fù)古乎?
援鶉堂筆記
射洪風(fēng)骨矯拔,而才韻猶有未充,諷誦之次,風(fēng)調(diào)似未極跌蕩洋溢之致。
三唐詩品
骨格清凝,蒼蒼入漢,源于《小雅》,故有怨誹之音?!陡杏觥分T篇,璆然冠代,稱物既芳,寄托遙遠,固當(dāng)仰駕阮公,俯陵左相?!队闹荨泛莱?,述為名言,如《河梁贈答》,語似常談,而脫口天成,適如人意。海內(nèi)文宗,非虛譽也。

人物簡介

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
【生卒】:約660—約720 【介紹】: 唐揚州人。曾官兗州兵曹。中宗神龍中,以文詞俊秀馳名京師,與賀知章、張旭、包融并稱“吳中四杰”。存詩僅二首,以《春江花月夜》著名。
唐詩大辭典 修訂本
【生卒】:660?—720? 揚州(今屬江蘇)人。曾任兗州兵曹。中宗神龍中與賀知章、萬齊融、邢巨、包融等詩人,以“文詞俊秀”而顯名長安。又與賀知章、包融、張旭友情甚篤,俱以詩作有名當(dāng)時,號“吳中四士”(《新唐書·劉晏傳》附《包佶傳》)。事跡散見《舊唐書·賀知章傳》、《新唐書·劉晏傳》、《唐詩紀(jì)事》卷一七。其詩大都散佚,《全唐詩》僅存2首,一為《代答閨夢還》,寫閨情,詩風(fēng)近齊梁,無甚特色;一為《春江花月夜》,則是千古絕唱。今人王啟興、張虹有《賀知章、包融、張旭、張若虛詩注》。
唐詩匯評
張若虛,生卒年不詳,揚州(今屬江蘇)人。神龍中,與賀知章、包融、張旭等吳越文士,俱以文詞俊秀楊名京師,合稱“吳中四士”。后官至兗州兵曹參軍?!?a target='_blank'>全唐詩》存詩二首。

作品評論

明皇雜錄
天寶中,劉希夷、王昌齡、祖詠、張若虛、孟浩然、常建、李白、杜甫、雖有文章盛名,俱流落不偶,恃才浮誕而然也。
《載酒園詩話又編》
《春江花月夜》,其為名篇不待言,細(xì)觀風(fēng)度格調(diào),則劉希夷《搗衣》諸篇類也。此誠盛唐中之初唐。且若虛與賀季真同時齊名,遽分初盛,編者殊草草。吾讀詩至賀秘書,真若云開山出,境界一新,毋寧置張于初,列賀于盛耳。
《唐詩別裁》
若虛開元初人,與賀知章、張旭齊名。
王闿運《湘綺樓論唐詩》
張若虛《春江花月夜》用《西洲》格調(diào),孤篇橫絕,竟為大家。李賀、商隱挹其鮮潤,宋詞、元詩盡其支流,宮體之巨瀾也。

人物簡介

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
【生卒】:673或678—740 【介紹】: 唐韶州曲江人,字子壽,一名博物。擢進士,官秘書省校書郎。先天元年道侔伊呂科登第,授左拾遺,遷左補闕。玄宗開元二十一年,官中書侍郎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時稱賢相。二十四年為李林甫所讒,罷相,出為荊州長史。卒謚文獻。有文名,其《感遇詩》以格調(diào)剛健稱。有《曲江集》。
唐詩大辭典 修訂本
【生卒】:678—740 字子壽,韶州曲江(今廣東韶關(guān))人。
武后神功元年(697),登進士第,授校書郎。
玄宗先天元年(712),中道侔伊呂科,授左拾遺。
后歷官司勛員外郎、中書舍人、桂州都督、集賢院學(xué)士、中書侍郎等職。
開元二十一年(733)拜中書侍郎,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翌年遷中書令,兼修國史。
為著名賢相。
二十四年,受李林甫排擠,罷相。
次年貶為荊州長史,在州以文史自娛,不戚戚于懷。
二十八年病卒。
年63歲(兩《唐書》本傳均作68歲,誤)。
生平詳見新、舊《唐書》本傳及近年于韶關(guān)發(fā)現(xiàn)之《張九齡墓志銘》。
九齡工詩能文,文長于碑志,詩格調(diào)清雅,興寄深婉,其《感遇》十二首,與陳子昂詩齊名。
施補華《峴傭說詩》云:“唐初五言古,猶沿六朝綺靡之習(xí),唯陳子昂、張九齡直接漢魏,骨峻神竦,思深力遒,復(fù)古之功大矣。
”至其古近體寫景抒情諸作,清淡和雅,興象玲瓏,前人以為實開王、孟、儲、韋一派。
詩藪》內(nèi)編卷二云:“張子壽首創(chuàng)清淡之派,盛唐繼起,孟浩然、王維、儲光羲、常建、韋應(yīng)物本曲江之清淡,而益以風(fēng)神者也。
”今存《曲江張先生文集》20卷。
全唐詩》存詩3卷,《全唐詩外編》及《全唐詩續(xù)拾》補詩4首。
全粵詩·卷七
張九齡(六七八 — 七四〇),字子壽,一名博物。韶州曲江人。唐中宗景龍元年(七〇七)進士,始授校書郎。又以道侔伊呂科策高第,遷左拾遺,調(diào)左補闕、司勛員外郎。以才鑒為宰相張說所親重,進中書舍人。玄宗開元十四年(七二六),張說罷官,改九齡太常少卿,出為冀州刺史,以養(yǎng)母,請改洪州都督,徙桂州都督,攝御史中丞、嶺南按察兼選補使。以擬奏章稱旨,詔擢秘書少監(jiān)、集賢院學(xué)士,副知院事。遷工部侍郎,知制誥。二十一年冬,晉中書侍郎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固辭,不許。次年,遷中書令,知院事。為李林甫所忌,又以諫阻進用張守圭、牛仙客而遭潛構(gòu),罷為尚書右丞相,尋再貶荊州長史。開元二十八年,請拜掃南歸,五月七日,病卒于故里。追贈荊州大都督,謚“文獻”。有《曲江集》二十卷。事見徐浩撰碑銘?!?a target='_blank'>舊唐書》卷九九、《新唐書》卷一二六有傳。
唐詩匯評
張九齡(673-740),—名博物,字子壽,韶州曲江(今廣東韶關(guān))人。武后長安二年(702)擢進士第,又連登材堪經(jīng)邦及道侔伊呂科,授左拾遺。玄宗開元十一年,累遷至中書舍人。尋出為冀州刺史,改洪州都督,轉(zhuǎn)桂州都督,充嶺南道按察使。召拜秘書少監(jiān),集賢院學(xué)士,副知院事,再遷中書侍郎,二十一年以本官同平章事,累封始興縣伯。因李林甫排擠,于開元二十五年眨荊州長史。卒,謚文獻。九齡為開元賢相之一,其詩詞采富艷,而情致深婉。有《曲江集》二十卷行世?!?a target='_blank'>全唐詩》編詩三卷。
全唐文·卷二百八十三
九齡字子壽。一名博物。韶州曲江人。擢進士。始調(diào)校書郎。以道侔伊呂科策高第。開元十一年拜中書舍人內(nèi)供奉。封曲江男。二十一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遷中書令。累封始興縣伯。左遷荊州大都督長史。卒年六十八。贈荊州大都督。謚曰文獻。建中元年加贈司徒。

作品評論

《唐詩品》
曲江藻思翩翩,體裁疏秀,深綜占意,通于遠調(diào),上追漢魏而下開盛唐,雖風(fēng)神稍劣而詞旨沖融,其源蓋出子古之平調(diào)曲也。自馀諸子、馳志高雅,則峭徑挺出,游泳時波,則蘼蕪莫剪,安能少望其風(fēng)哉?近體諸作,綺密閑澹,復(fù)持格力,可謂備其眾美。雖與初唐作者駢肩而出,更后諸名家,亦皆丈人行也。而況節(jié)義相先,稱古之遺直者耶!
唐音癸簽
張曲江五言以興寄為主,而結(jié)體簡貴,選言清冷,如玉磬含風(fēng),晶盤盛露,故當(dāng)于塵外置賞。
《唐詩觀瀾集》
曲江長律,鳴鸞佩瓊,萬象咳吐,與明皇詩賡歌倡答,如律呂之相應(yīng),可謂一德一心。
《唐詩別裁》
唐初五言古漸趨于律,風(fēng)洛未遒,陳正字起衰而詩品始正,張曲江繼續(xù)而詩品乃醇。
《四庫全書總目》
九齡守正嫉邪,以道匡弼,稱開元賢相,而文章高雅,亦不在燕、許諸人下?!?a target='_blank'>新唐書·文藝傳》載徐堅之言,謂代文如輕縑素練,實濟時用,而窘邊幅。今觀其《感遇》諸作,神味超軼,可與陳子昂方駕;文筆宏博典實,有垂紳正笏氣象,亦具見大雅之遺,堅局于當(dāng)時風(fēng)氣,以富艷求之、不足以為定論。
石洲詩話
曲江公委婉深秀,遠出燕、許諸公之上、阮、陳而后,實推一人,不得以初唐論。
《讀雪山房唐詩序例》
張曲江襟情高邁,有遺世獨立之意,《感遇》諸詩,與子昂稱岱、華矣。
昭昧詹言
張曲江以風(fēng)雅之道,興寄為上,故一篇一詠,莫非興寄,此意是矣。然僻者為之,則又入于空泛,捕風(fēng)捉影,似是而非。夫六義,風(fēng)雅頌賦比興兼之,奈何獨主風(fēng)與興二端乎?大約天下義理及古今載籍文字,惟變所適,無所不備,但用各有當(dāng)耳。不能觀其會通而偏提一端,即為病痛,知味者鮮,所以末流多歧也。
白華山人詩說
赤堇氏云:讀張曲江詩,要在字句外追其神味。又云:曲江詩如蜘蛛之放游絲,一氣傾吐,隨風(fēng)卷舒,自然成態(tài)。初視之,若絕不經(jīng)營;再三讀之,仍若絕不經(jīng)營。天工言化,其庶幾乎?
三唐詩品
其源出于鮑明遠、江文通,次敘連章,見鋪排之跡?!陡杏觥分T篇,猶為高調(diào),情詞芬惻,清亮音多,骨格未及拾遺,每以非條傷干。至如漢上游女,遙襭古馨,清江白云,蔚發(fā)明秀,哀梨爽口,不必與橄欖同功,若斯之類,亦其獨至也。

人物簡介

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
【生卒】:約690—約756 【介紹】: 唐京兆長安人,字少伯。玄宗開元十五年擢進士第,補秘書省校書郎。后又以博學(xué)宏詞登科,授汜水尉。以故貶嶺南,北歸,遷江寧丞。晚年又貶龍標(biāo)尉。故世又稱王江寧、王龍標(biāo)。以世亂還鄉(xiāng),道出濠州(一作亳州),為刺史閭曉丘所殺。工詩,擅長七絕,以邊塞詩《出塞》、《從軍行》等知名。有集。
唐詩大辭典 修訂本
【生卒】:?—756? 字少伯,排行大,京兆萬年(今陜西西安)人。以曾官江寧(今江蘇南京)丞、龍標(biāo)(今湖南洪江西南)尉,后人因稱“王江寧”、“王龍標(biāo)”。玄宗開元十五年(727)進士及第,授秘書省校書郎。二十二年登博學(xué)宏詞科,遷汜水尉。越數(shù)年,以事謫嶺南。二十八年北返,改江寧丞。史傳稱后以“不護細(xì)行”,又貶龍標(biāo)尉。安史亂起,昌齡避亂江淮一帶,觸忤濠州刺史閭丘曉,為曉所殺。生平見《舊唐書》、《新唐書》本傳。昌齡為開元、天寶間杰出詩人。所作多邊塞軍旅、宮怨閨情及送別之什,清剛俊爽,深厚婉麗。時人殷璠以為“元嘉以還,四百年內(nèi),曹、劉、陸、謝,風(fēng)骨頓盡,今昌齡克嗣厥跡”,稱其詩“驚耳駭目”,乃“中興高作”。(原出《河岳英靈集》卷中,茲據(jù)《唐詩紀(jì)事》卷二四所引)《唐才子傳》卷二本傳云是“時稱‘詩家夫子王江寧’”。昌齡特擅七絕,明王世貞以為可“與太白爭勝毫厘,俱是神品”(《藝苑卮言》卷四)。詩集注本有今人李云逸《王昌齡詩注》。另有《詩格》傳世?!?a target='_blank'>全唐詩》存詩4卷?!度圃娡饩帯芳啊度圃娎m(xù)拾》補4首又4句。
唐詩匯評
王昌齡(694?-756?),字少伯,京兆萬年(今陜西西安)人。開元十五年(727),登進士第,授秘書省校書郎。二十二年,舉博學(xué)宏辭科,授汜水尉。獲罪謫嶺南,二十七年遇赦北還。二十八年冬,為江寧尉。天寶中,貶龍標(biāo)尉。安史亂起,北歸,為濠州刺史閭皇曉所殺。世稱“王江寧”或“王龍標(biāo)”。昌齡工詩,時稱“詩家天子”;尤長七絕,與李白共稱“聯(lián)璧”。有《王昌齡集》五卷,已佚。又著《詩格》二卷,《詩中密旨》一卷,今傳本多疑非原著。有《王昌齡集》二卷和《王昌齡詩集》三卷行世,《全唐詩》編詩四卷:今人李云逸有《王昌齡詩注》。
黃鶴樓志·人物篇
王昌齡(698—約756) 唐代詩人。字少伯。京兆長安(今陜西西安)人。開元十五年(727)進士,授校書郎,改汜水縣尉,再遷江寧縣丞,晚年貶龍標(biāo)(今湖南黔陽西)縣尉,世稱“王江寧”或“王龍標(biāo)”。赴江夏(今武昌)游玩時曾作惜別詩《送人歸江夏》,因情造景,借黃鶴樓抒情,表現(xiàn)了友人間的無限眷戀和依依惜別之情。
全唐文·卷三百三十一
昌齡字少伯。江寧人。第進士。補秘書省校書郎。又登博學(xué)宏詞科。再遷氾水尉。貶龍標(biāo)尉。以世亂還鄉(xiāng)里。為刺史閭邱曉所殺。

作品評論

河岳英靈集
元嘉以還,四百年內(nèi),曹、劉、陸、謝、風(fēng)骨頓盡。頃有太原王昌齡,魯國儲光羲頗從厥跡,且兩賢氣同體別,而王稍聲峻。
新唐書本傳
昌齡工詩,緒密而思清,時謂王江寧云。
唐才子傳
昌齡工詩,縝密而思清,時稱“詩家天子王江寧”,蓋嘗為江寧令。與文士王之渙、辛漸交友至深,皆出模范,其名重如此。
《唐詩品》
少伯天才流麗,音唱疏越。七言小詩兒與太白比肩,當(dāng)時樂府采錄無出具右。王言古作與儲光羲不相下,而稍逸致可采,高才玩世,流蕩不持,卒取閭丘之禍,輕華之致,不并圭璋,豈亦定見耶!
朱警《王昌齡詩集跋》
少伯詩為中興名家,與儲光羲相埒,而少伯稍聲峻,多遠調(diào)。至如“飛雨祠工來,靄然關(guān)中暮”、“東峰始含景、了了見松雪”,興象融化,有遺音矣。
《藝苑卮言》
七言絕句,王江寧與太白爭勝毫厘,俱是神品。
藝圃擷馀
絕句之源,出于樂府,貴有風(fēng)人之致,其聲可歌,其趣在有意無意之間,使人莫可捉著。盛唐惟青蓮、龍標(biāo)二家詣極,李更自然,故居王上。
詩藪
江寧《長信詞》、《西宮曲》、《青樓曲》、《閨怨》、《從軍行》,皆優(yōu)柔婉麗,意味無窮,風(fēng)骨內(nèi)含,精芒外隱,如清廟朱統(tǒng),一唱三嘆。
詩藪
摩詰五言絕,窮幽極玄;少伯七言絕,超凡入圣,俱神品也。
詩藪
杜陵、太白七言律絕,獨步詞場;然杜陵律多險拗,太白絕間率露,大家故宜有此。若神韻于云,絕無煙火,深衷隱厚,妙協(xié)《蕭韶》,李頎、王昌齡故是千秋絕調(diào)。
詩藪
李(白)詞氣飛揚,不若王之自在,然照乘之珠,不以光芒殺直;王句格舒緩,不若李之自然,然連城之璧,不以追琢減稱。李作故極自然,王亦和婉中渾成,盡謝爐陲之跡;王作故極自在。李亦飄翔中閑雅,絕無叫噪之風(fēng),故難優(yōu)劣,然李詞或太露,王語或過流,亦不得護其短也。
詩鏡總論
王龍標(biāo)七言絕句,自是唐人騷語,深情苦恨,襞積重重,使人測之無端,玩之無盡,惜后人不善讀耳。
詩鏡總論
書有利澀,詩有難易,難之奇,有曲澗層巒之致;易之妙,有舒云流水之情,王昌齡絕句,難中之難;李青蓮歌行,易中之易。難而苦為長吉,易而脫為樂天,則無取焉。總之,人力不與,天致自成,難易兩言,難可相忘耳。
詩鏡總論
專尋好意,不理聲格,此中晚唐絕句所以病也,詩不待意,即景自成;意不待尋,興情即是。王昌齡多意而多用之,李太白寡意而寡用之:昌齡得之椎煉,太白出于自然,然而昌齡之意象深矣。
唐詩歸
鐘云:人知王、孟出于陶,不知細(xì)讀儲光羲及王昌齡詩,深厚處益見陶詩淵源脈絡(luò)。善學(xué)陶者寧從二公入,若從五、孟入。
《全唐風(fēng)雅》
鐘云:龍標(biāo)七言絕妙在全不說出,讀未畢,而言外目前,可思可見矣,然終亦說不出。 黃紹夫云:唐七言絕句當(dāng)以王龍標(biāo)為第一,以其比興深遠,得風(fēng)人溫柔敦厚之體,不但詞語高古而已。
姜齋詩話
七言絕句,唯王江寧能無疵颣,儲光羲,崔國輔其次者,至若“秦時明月漢時關(guān)”,句非不煉,格非不高,但可作律詩起句,施之小詩,未免有頭重之病。若“水盡南天不見云”、“水和三日蕩輕舟”、“囊無一物獻尊親”、“玉帳分弓射虜營”,皆所謂滯累,以有襯字故也。其免于滯留者,如“只今唯有西江月,曾照吳王宮里人”、“黃鶴樓中吹玉笛,江城五月落梅花”、“此夜曲中聞?wù)哿?,何人不起故園情”,則又疲茶無生氣,似欲匆匆結(jié)煞。
《詩辯坻》
龍標(biāo)七言古,氣勢太峻而才幅狹,然迅快流爽,又一格也。
圍爐詩話
吳敬夫云:龍標(biāo)七絕名手,五古筆法高妙,往往為理障所掩,如“精意莫能論”,“獨立君始悟”、“海靜月色真”、“寥寥天府空”、但便人剿襲,故愚者入其鬼窟中。豈若“久之風(fēng)榛寂,遠聞樵聲至”、“不信沙場苦,君看刀箭?!保D挫雄渾也? 王昌齡五古,或幽秀,或豪邁,或慘側(cè),或曠達,或剛正,或飄逸,不可物色。
圍爐詩話
王龍標(biāo)七絕,如八股之王濟之也,起承轉(zhuǎn)合之法自此而定,是為唐體,后人無不宗之。
原詩
七言絕句,古今推李白,王昌齡,李俊爽,王含蓄,兩人辭、調(diào)、意俱不同,各有至處。
《歷代詩法》
龍標(biāo)五古,勝情曠致,刊落凡俗。龍標(biāo)七絕,如高翼矯風(fēng),半空落響,危峰墮月,哀壑承泉,首首同調(diào),一見一新,非惟獨秀當(dāng)時,抑已擅場千古。
《唐詩別裁集》
龍標(biāo)絕句,深情幽怨,意旨微茫,令人測之無端,玩之無盡,謂之唐人《騷》語可。
石洲詩話
龍標(biāo)精深可敵李東川,而秀色乃更掩出其上。若以有明弘正之間徐迪功尚與李、何鼎峙,則有唐開、寶諸公,太白、少陵之外,舍斯人其誰與歸?
《挹翠樓詩話》
有識者皆當(dāng)戒心讀王龍標(biāo)“大漠風(fēng)塵”、“白馬金鞍”、“馳道楊花”諸作,止用一二字暗中托諷,使深心人于言外領(lǐng)會,意境既超,婉而不露,此其七絕所以獨冠三唐。
《唐七律雋》
襄陽、龍標(biāo)、供奉,雖不以七律名家,然視右丞、嘉州,少陵者公,別有一種神氣,有精采而無滯色,此盛唐之所以為盛也。
《峴傭說詩》
孟浩然、王昌齡、常建五言清逸,風(fēng)格均與摩詰相近,而篇幅較窘。
學(xué)問為之,才力為之也。
三唐詩品
其源出于鮑明遠,縮作短篇,自成幽峭。七絕擅名,亦由關(guān)塞之詞,江山所助。

人物簡介

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
【介紹】: 唐江東人,字全乙。玄宗開元進士,又登博學(xué)宏詞科。官夏縣令。與孟浩然、王昌齡友善。工詩,有盛名。
唐詩匯評
劉慎虛,生卒年不詳,字全乙,江東(今江蘇南部及浙江一帶)人?;蛟坪橹荩ń窠髂喜┤?。開元十一年登進士第;又登宏詞科,授校書郎。與孟浩然、王昌齡友善。雖有文章盛名,竟流落不偶。天寶中年?!?a target='_blank'>全唐詩》存詩一卷。
全唐文·卷四百八
慎虛。江東人。天寶時官夏縣令。

作品評論

河岳英靈集
慎虛詩,情幽興遠,思苦語奇,忽有所得,便驚眾聽。頃東南高唱者數(shù)人,然聲律宛態(tài),無出其右,唯氣骨不逮諸公。自永明已還,可杰立江表。至如“松色空照水,經(jīng)聲時有人”,又“滄溟千萬里,日夜一孤舟”,又“歸夢如春水,悠悠繞故鄉(xiāng)”……并方外之言也。惜其不永,天碎國寶。
唐詩歸
鐘云:“妙在止十四首,一字去不得。其用意狠處,全在不肯多。予嘗愛十四首,命林茂之書成小冊,而題其后有云:“陶公坐高秋,孤意先自立。”自謂此君實錄。又去:詩少而妙,難矣。然難不在陶洗,而在包孕;妙不在孤片,而在深廣。讀慎虛一字一句一篇,若讀數(shù)十百篇,隱隱隆隆,其中甚多,吾取此為少者法,
《載酒園詩話又編》
高、岑非無流走為律者,輕重(與劉)迥自不同。殷墦賞其“思苦語奇”,獨謂“氣骨不逮諸公”,此深識之論也。
《漁陽詩話》
劉慎虛字挺卿,其詩超遠幽夐,在王、孟、王昌齡、常建、祖詠伯仲之間。
考其人,蓋深于經(jīng)術(shù),不但詞華也。
李華《三賢論》曰:“劉名儒,史官之家,兄弟以學(xué)稱。
述《》、《》、《》、《春秋》、《禮樂》為五說,條貫源流,備古今之變……”
《小澥草堂雜論詩》
劉慎虛亦是齊梁體段,其骨清耳,且字句外有靈氣往來。
劍溪說詩
如慎虛詩于王、孟外又辟一徑,氣象一派空明。
劍溪說詩
劉慎虛詩、空明深厚,饒有理趣。
《越縵堂詩話》
劉挺卿詩所傳只十四首,鐘伯敬、林古度、王貽上皆極賞之,以為字字可傳。其詩多清氣如話,卻有不落色相之妙,然稍近率易。殷璠謂其“氣骨不逮”,誠哉是言!

人物簡介

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
【生卒】:約707—約760 【介紹】: 唐潤州延陵人,祖籍兗州。玄宗開元十四年進士。任馮翊、汜水、安宜、下邽等縣尉。后隱居終南。復(fù)出任太祝,世稱儲太祝。遷監(jiān)察御史。安祿山陷長安,迫受偽職。后脫身歸朝,貶死于嶺南。有集。
唐詩大辭典 修訂本
【生卒】:706?—763 潤州延陵(今江蘇丹陽)人,祖籍兗州(今屬山東),排行十二。玄宗開元十四年(726)進士及第。與崔國輔、綦毋潛同榜。授馮翊縣尉,轉(zhuǎn)汜水、安宜、下邽等縣尉。仕宦不得意,隱居終南別業(yè)。后出山任太祝,世稱儲太祝。遷監(jiān)察御史,天寶末,奉使至范陽,時安祿山兼任范陽、平盧、河?xùn)|三鎮(zhèn)節(jié)度使,正蓄謀叛亂,儲光羲途中作《效古》二首,至范陽后作《觀范陽遞俘》詩,憂念時局,語意頗深切。安史亂起,叛軍陷長安,儲被俘,迫受偽職,后脫身歸朝,貶死嶺南。生平散見顧況《監(jiān)察御史儲公集序》、《唐詩紀(jì)事》卷二二、《唐才子傳》卷一。今人譚優(yōu)學(xué)有《儲光羲行年考》。殷璠《河岳英靈集》云:“儲公詩,格高調(diào)逸,趣遠情深,削盡常言。挾《風(fēng)》、《雅》之跡,浩然之氣?!逼渖剿飯@詩頗著稱于世,“質(zhì)樸之中,有古雅之味”(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》)。著作有《儲光羲集》5卷,《全唐詩》編為4卷?!度圃娎m(xù)拾》補詩1首。另有《正論》15卷、《九經(jīng)外義疏》20卷,并佚。又陳沆《詩比興箋》卷三云:“《藝文志》又有《從賊中詣行在日記》一卷,儲光羲撰,則光羲已自拔賊中,從亡靈武,與杜少陵之麻鞋謁帝,大節(jié)相同,從未有表而出之者,可勝嘆哉?!比弧度沼洝?卷,《新唐書·藝文志》未著錄,系誤記。
唐詩匯評
儲光羲(706?-762?),潤州延陵(今江蘇丹陽)人,郡望兗州(今屬山東)。開元十四年(726),與綦毋潛、崔國輔同榜登進士第,詔中書試文章,授馮翊主箄。曾任安宜、汜水、下邽尉。開元二十一年前后辭官歸鄉(xiāng)。后入秦,隱終南山。復(fù)為太祝,天寶末,遷監(jiān)察御史,安史亂中陷賊,受偽職,脫身歸。兩京收復(fù),系獄,貶死。有《儲光羲集》七十卷,已佚。殷璠集光羲及包融等澗州籍詩人十八人詩,編為《丹陽集》,亦佚,有《儲光羲詩集》五卷行世?!?a target='_blank'>全唐詩》編詩四卷。

作品評論

河岳英靈集
儲公詩格高調(diào)逸,趣遠情深,削盡常言,挾《風(fēng)》《雅》之跡,得浩然之氣?!妒鋈A清宮》詩云:“山開鴻濛色,天轉(zhuǎn)招搖星。”又《游茅山》詩云:“小門入松柏,天路涵虛空。”此例數(shù)百句,已略見《荊揚集》,不復(fù)廣引。璠嘗睹公《正論》十五卷、《九經(jīng)外義疏》二十卷,言博理當(dāng),實可謂經(jīng)國之大才。
《吟窗雜錄》
引殷璠語:(儲詩)宏贍縱逸,務(wù)為直置。
唐詩品匯
欒城遺言》云:儲光羲詩高處似陶淵明,平處似王摩詰。
《唐詩品》
儲公詩格調(diào)高遠,興寄超絕,亦《風(fēng)》《雅》之馀波也。
盛唐作者太尚格氣,而盡黜文藻,六代浮夸,鏟削殆盡,而儲公與王昌齡、常建皆其流也。
儲詩更多直致,而鎖尾感嘆,氣象卑促。
圭璋本宗廟器,而山人用之,亦瓦缶同驅(qū)爾。
詩藪
儲光羲閑婉真至,農(nóng)家者流,往往出王、孟上。
唐詩歸
鐘云:儲詩清骨靈心,不減王、孟,一片深淳之氣,裝裹不覺,人不得直以清靈之品目之。所謂詩文妙用,有隱有秀,儲蓋兼之矣。
《詩源辨體》
儲光羲五言古最多,平韻者多雜用律體,亦忌上尾,仄韻者多忌鶴膝,而平韻亦有之,蓋唐人痼疾耳。其《樵父》、《漁父》等詞,格調(diào)雖奇,然既不合古,又不成家,正變兩失。若《田家》諸詩,則猶有可采者。律詩亦未為工,五言絕始多入錄。
詩筏
儲光羲五言古詩,雖與摩詰五言古同調(diào),但儲韻遠而王韻雋,儲氣恬而王氣潔,儲于樸中藏秀,而王于秀中藏樸,儲于厚中有細(xì),而王于細(xì)中有厚,儲于遠中含澹,而王于澹中含遠,與王著著敵手,而儲似爭得一先,觀《偶然作》便知之。然王所以獨稱大家者,王之諸體悉妙,而儲獨以五言占勝場耳。
《載酒園詩話又編》
摩詰才高于儲,擬陶則儲較王為近。但儲詩亦惟此種佳,有廉頗用趙人之意。王兼長,儲獨詣也。
居易錄
儲光義詩多龍虎鉛汞之氣,《田園》、《樵》、《牧》諸篇,又迂闊不切事情。
《唐詩別裁》
太祝詩學(xué)陶而得其真樸,與王右丞分道揚鑣。
《聞鶴軒初盛唐近體讀本》
此家淡逸之品,作近體自雋耳,入律十細(xì)。
養(yǎng)一齋詩話
白石云:“句意欲深、欲遠;句調(diào)欲清、欲古、欲和,是為作者。”予觀儲太祝古詩,“深”、“遠”、“清”、“古”則有之矣,獨于“和”字有缺。彼雖自有一種沉奧音節(jié),然終不似陶、韋、王、孟之諧適入人心者,殆由強探力索而為之。非其本心所欲出歟?其詩云“為己存實際,忘形同化初”,又曰“松柏生深山,無心自貞直”,可謂極有見地者,而何以失節(jié)于安祿山也?其非本心安之,亦可知矣。
三唐詩品
其源出于陶公,淡飾成妍,天然入韻。千里莼羹,固是南中佳味,猶嫌意盡于言。
《歷代五言詩評選》
太祝真樸,善說田家,《偶然作》“見人”四語,邢孟真謂其溫厚虛和中一露豐棱。
《詩學(xué)淵源》
儲光羲詩篇既富,著體相類。然以多為勝,殊未足稱工也。

人物簡介

唐詩大辭典 修訂本
生卒年不詳。
睦州(今浙江建德)人。
玄宗開元、天寶間詩人,與常建過往唱酬。
事跡見其《嚴(yán)陵灘下寄常建》。
全唐詩》存詩3首,斷句6。

人物簡介

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
【生卒】:1326—1378 【介紹】: 元明間蘇州府吳縣人,字孟載,號眉庵。原籍四川嘉州,其祖官吳中,因而定居。少聰穎,九歲能背誦六經(jīng)。善詩文,兼工書畫。元末隱吳之赤山,張士誠辟為丞相府記室,未幾即辭去。入明,被遷往臨濠,又徙河南。洪武二年放歸。旋被起用,官至山西按察使。被誣奪官,罰服苦役,卒于役所。與高啟、張羽、徐賁稱吳中四杰。有《眉庵集》。
詞學(xué)圖錄
楊基(1326-1378后) 字孟載,號眉庵。蘇州長洲(今吳縣)人,原籍嘉州(樂山)。與高啟、張羽、徐賁并稱"吳中四杰"。精書畫。有《眉庵集》,詞在集中。
黃鶴樓志·人物篇
楊基(1326—1378后) 明代詩人。字孟載,號眉庵,別號去非,又號雪海。原籍嘉州(今四川樂山),生長吳中(今江蘇蘇州)。元末入起義軍首領(lǐng)張士誠幕,明初為滎陽知縣,官至山西按察使。與高啟、徐賁、張羽合稱“吳中四杰”。工詩,擅書畫,有《眉庵集》《眉庵詞》等。洪武六年(1373)奉使湖廣,十二月二十一日初到武昌,慕名登臨黃鶴樓,寫七古《黃鶴樓看雪》,描寫黃鶴樓的雪中奇景。后再次登臨,寫七古《雪中再登黃鶴樓》,抒發(fā)“平生不愿萬戶侯”和“但愿武昌連日雪,日日醉登黃鶴樓”的感慨;詩句“玉樹參差”、“瀛洲浩蕩”被后世書法家題寫在高冠山上五座石牌坊中的“冬坊”橫額上。
槜李詩系·卷三十九
字孟載,吳人。?武時官按察。有眉庵集。
御選明詩姓名爵里
字孟載,其先嘉州人。居吳,初以饒介客安置臨濠,復(fù)徙河南,放歸,起知滎陽縣,謫鐘離,以薦為江西行省幕官,坐罪落職。復(fù)起奉使湖南廣右,還授兵部員外郎,出為山西按察司副使,進按察使,尋奪職供役。有眉庵集十二卷。
明詩紀(jì)事·甲簽·卷七
基字孟載,其先嘉州人,家于吳,為張士誠記室。
明初安置臨濠,旋徙河南,放歸。
起為榮陽知縣,召至京,改太常典簿,再謫鐘離。
被薦為江西行省幕官,以省臣得罪,落職。
復(fù)起,奉使湖南、廣西,授兵部員外郎,出為山西按察副使,進按察使,奪官輸作,卒于工所。
有《眉庵集》十二巷。
(陶宗儀《書史會要》:楊基正書師鐘元常,行草師二王。
畫史會要》:孟載善山水竹石。
麓堂詩話》:楊孟載《春草》詩最傳,其曰:「六朝舊恨斜陽外,南浦新愁細(xì)雨中。
」曰:「平川十里人歸晚,無數(shù)牛羊一笛風(fēng)。
」誠佳。
然「綠迷歌扇,紅襯舞裙」已不能脫元詩氣習(xí),至「簾為看山盡卷西」,更過纖巧,「春來簾幕怕朝東」,乃艷詞耳。
南濠詩話》:世稱高、楊、張、徐,孟載詩律尤精。
如云「花無桃李非春色,人有笙歌是太平」,「一官不博三竿日,萬事無過兩鬢星」,予愛其閑曠。
及「亂世身如危處立,異鄉(xiāng)人似夢中來」,「千金已廢床頭劍,一字無存架上書」,則又嘆其困窮。
如云「紅雨落花來袞袞,綠波芳草去迢迢」,「六朝舊恨殘陽里,南新愁細(xì)雨中」,予愛其含蓄。
及云「柳色嫩于鵝破殼,蘚痕斑似鹿辭胎」,「小雨透花青見萼,輕雷催筍碧抽尖」,則又驚其新巧。
至「翠袖錦箏邀上客,畫船銀燭照歸人」,「高樓錦瑟花連屋,深巷珠簾柳映橋」,則又見其情致之綺麓矣。
「宣王石鼓青苔澀,武帝金盤玉露多」,「八陣云開屯虎豹,三江潮落見黿鼉」,則又見其氣象之突兀矣。
他如「半醉半醒花冉冉,閑愁閑悶雨沈沈」,「恨不發(fā)如春草綠,笑曾花似面顏紅」,「萬里歸心鷗送客,片時殘夢鳥驚人」,則又優(yōu)柔痛快而無牽合排比,其亦詩人之豪者哉!
詩藪》:楊孟載《結(jié)客少年行》,用沈君攸體。
如「豪名獨擅秋千社,俠氣平欺蹴鞠場」,「白璧一雙酬劍客,明珠千斛買胡娘」,「金丸挾彈章臺左,寶騎聞箏太液旁」,「梅子隔墻羞擲果,桃花深院笑求漿」等語,視沈作遠過之。
又《岳陽》一首,壯麗欲亞孟浩然,其末句「何入夜吹笛?
風(fēng)急雨冥冥」,尤為膾炙。
《明詩別裁》:楊孟載七言短古,原本李頎、常建諸公。
田按:孟載少負(fù)詩名,楊鐵崖來吳下,于坐上屬賦《鐵笛歌》,即效鐵體歌云:「鐵崖道人吹鐵笛,宮徵嚼含太古音。
一聲吹破混沌竅,一聲吹破天地心。
一聲吹開虎豹闥,彤庭跪獻丹扆箴。
問君何以得此曲?
妙諧律呂,可以召陽而呼陰。
都將《春秋》一百四十二年筆削手譜成,透天之竅價重雙南金。
掉頭玉署不肯入,直入弁峰絕頂俯瞰東溟深。
王綱正統(tǒng)著高論,唾彼傳癖兼書淫。
時人不識我不厭,會有使者徽球琳。
具區(qū)下浸三萬六千頃之白銀浪,洞庭上立七十二朵之青瑤岑。
莫邪老鐵作龍吼,丹山鳳舞江蛟吟。
勖哉宗彥吾所欽,赤泉之盟猶可尋。
更吹一聲振我清白祖,大鳴盛世載賡阜財解慍南風(fēng)琴。
」鐵崖得此詩大喜,挾與俱東,謂從游者曰:「吾在吳又得一鐵,優(yōu)于老鐵矣!
」此詩雖不見工,然對客揮毫,可以想其豪宕之氣矣。
眉庵集》中不乏沖雅之作,特才華爛漫,時傷纖巧。
弇州摘其「判醉望愁醒,愁因醉轉(zhuǎn)增」,是詞中《菩薩蠻》語。
「尚短柳如新折后,已殘花似未開時」,是《浣溪沙》調(diào)語。
竹詫附和之,摘至數(shù)十聯(lián)。
昔人評蘇子瞻詞是詩,秦少游詩是詞。
弇州、竹詫所云,固未損其聲價。)

人物簡介

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
【生卒】:1634—1711 【介紹】: 清山東新城人,字子真,一字貽上,號阮亭,晚號漁洋山人。身后避世宗諱,改“禛”為“正”,高宗命改“禎”。順治十五年進士。授揚州府推官??滴蹰g歷禮部主事、翰林院侍講,官至刑部尚書。以與廢太子唱和,于四十三年被借故革職。詩有一代正宗之稱,而后人嫌其才力不足。倡神韻之說,領(lǐng)袖詩壇近五十年。文章亦頗雅飭。詩集初有《阮亭詩鈔》,晚年并歷年所刻為《帶經(jīng)堂集》,又自選部分詩為《漁洋山人菁華錄》,另有筆記《池北偶談》。
晚晴簃詩匯·卷二十九
王士禛,字貽上,號阮亭,又號漁洋山人,山東新城人。順治戊戌進士,授揚州推官,行取禮部員外郎,改翰林院侍講,官至刑部尚書。謚文簡。有《漁洋》、《蜀道》、《蠶尾》、《南?!?、《雍益》等集,合為《帶經(jīng)堂集》。
詞學(xué)圖錄
王士禛(1634-1711) 字貽上,一字子真,號阮亭,又號漁洋山人,雍正時避帝諱,名改為士正,乾隆時又改為士禎。山東新城(今桓臺)人。清順治十五年(1658)進士,謚文簡??滴鯐r為詩壇盟主,與朱彝尊并稱"南朱北王",又為"清初六家"之一,論詩倡"神韻說"。有《帶經(jīng)堂集》、《漁洋山人精華錄》。詞集名《衍波詞》。
清詩別裁集
字貽上,山東新城人。順治乙未進士,由司李入為曹郎,改翰林,官至刑部尚書。著有《帶經(jīng)堂集》?!饾O洋少歲,即見重于牧齋尚書,后學(xué)殖日富,聲望日高,宇內(nèi)尊為詩壇圭臬,突過黃初,終其身無異辭。身后多毛舉其失,互相彈射,而趙秋谷宮贊著《談龍錄》以詆諆之,恐未足以服漁洋心也?;蛑^漁洋獺祭之工太多,性靈反為書卷所掩,故爾雅有馀,而莽蒼之氣遒折之力往往不及古人,老杜之悲壯沉郁,每在亂頭粗服中也。應(yīng)之曰,是則然矣。然獨不曰歡娛難工,愁苦易好,安能使處太平之盛者,強作無病呻吟乎?愚未嘗隨眾譽,亦非敢隨眾毀也。平心以求,錄其最佳者,其有當(dāng)眾心與否,不及計焉?!鹑悦鼷惒┭艅僬呔佣?,然恐收之不盡,茲特取其高華渾厚有法度神韻者,覺漁洋面目,為之改觀。
瑯琊二子詩選·序
菑川高珩念東撰 王子子厎、貽上編其詩選成,示余。余三復(fù)之,不覺作而嘆曰:洋洋盈耳哉!此風(fēng)雅之苗裔,而圣人之所與也。三百篇之亡,歷幾千載,屈原一變而為騷,宋玉、景差再變而為賦,其忠愛之誼、婉孌之音、哀怨悱惻之極致,不可謂無當(dāng)于風(fēng)雅之旨。然而有間矣。漢興,經(jīng)學(xué)稱極盛。一時為《》學(xué)者,申公作《訓(xùn)故》,江公、徐公、韋氏、褚氏之徒傳之,于是有《魯詩》。轅固作《詩傳》,翼、匡、申、伏之徒傳之,于是有《齊詩》。韓嬰作《外傳》,王、食、長孫之徒傳之,于是有《韓詩》。孝平始立毛氏學(xué),鄭眾、馬融、賈逵、鄭玄之流,或為箋,或為傳,于是有《毛詩》。然諸子者,人自為說,成一家之言,而篇什不少概見。即降而河梁《錄別》,以逮建安、黃初而下,言人人殊。而謂漢魏以還之詩即無以異于商周之詩,則議者難之。蓋三百之亡久矣,原其流弊,大抵大不能辨風(fēng)、雅、頌之義,而細(xì)不能晰賦、比、興之殊。古人感物造端,《草蟲》《芣苢》、「雉飛」「鸛鳴」之屬,率書即目而被之篇章,后人之寄托興會不及也;《小戎》一篇,詳車馬之制,游環(huán)陰靷、觼軜鋈錞,頤過考工,險奪周禮,后人鉤奇抉奧之功不及也。由斯以談,立乎挽近之間,而指三代以上,不亦難哉,不亦難哉!二子生風(fēng)雅衰熄之后,顧能發(fā)明古詩之遺,以求合于四始六義之大旨。今觀諸制,義兼正變,體備文質(zhì),樂而不淫,怨而不激,極發(fā)越震蕩之氣,而一歸于敦厚和平。即弦而歌之,以合雅頌而儷韶武,是亦孔氏之所與也。二子家轅固故里,乃其為詩,直兼四家之說,以視后蒼、景鸞、匡衡諸子之學(xué),不又多乎哉!丙申上元日。
瑯琊二子詩選·序
新城王氏世望甲山左,其先圭組蟬聯(lián),重輝疊照。自囧卿忠勤公逮司農(nóng)見峰公,鴻名峻烈,載在國史。至霽宇少師,以元老壯猶出護塞垣,典領(lǐng)屬國,威懷殊俗,有趙營平金城之略。母弟康宇公嘗持憲節(jié)來視江南,儲偫、將漕課最,清惠著聞,揚歷臬藩。引年解組,婆娑耄耋,厥子皆以儒術(shù)世其家。而御史秀里、明經(jīng)壽三公當(dāng)板蕩之秋,聞義捐軀,率其子侄以殉。王氏累世貴盛,更為忠義門,固不獨以功名顯而已。今吾子厎及難弟貽上,則康宇先生季子之胤,生有異質(zhì),結(jié)發(fā)受書,日誦萬言,出語奇藻,率嘗絀其長老。幼傳家學(xué),耳擩目染,不離典訓(xùn)之內(nèi)。稍長,戰(zhàn)藝益工,先后掇巍科以歸。性好廉靖,無裙屐驕豪之習(xí)。既雋春官,聲華憚赫,猶粥粥里門。踰三年,而始臚傳擢第。兩人志尚略同,相與揚厲風(fēng)騷,朝唫宵詠,必欲追配古人而后已。于戲!彼其青紫貂蟬,魚鱗左右,功名節(jié)槩,俱炳丹青,可云遠而有耀矣。又得兩君踵武亢宗,用文學(xué)光其閥閱,何王氏生才之侈乎!蓋鐘山岳清淑之氣,齊地獨多,而君家又盡得三齊清淑之氣焉,故今茲其未艾爾。夫三百五篇,詩之權(quán)輿也。君之鄉(xiāng),前則魯申培、齊轅固,專門師說,其有可指次者乎?曩者嘉靖之季,濟南李先生與吾鄉(xiāng)瑯琊公并樹旗鼓,隆興初盛,而近世尊宿或頗非其摹儗刻畫少自然。此固君之鄉(xiāng)帙,其亦可得而折衷乎?居其地,不狃其邇聞。他日尊奉一家,言同于駟馬拱璧,吾知不于他人之作,而于子厎貽上也。予在京師,辱與貽上交,從其所并識子厎。兩人姿貌修偉,言論風(fēng)發(fā)。比歸而道出青齊,郵亭墻壁間,往往得其塤篪唱和之作,流連捫摸,傾寫甚至。里居以后,間闊者久之,二君復(fù)郵示新篇,心喜其才情之進益。適高少宰念東、吾友周二為、逸休論定二君詩,次第殺青,因介逸休徵一言。嗟乎!詞學(xué)宗工,予深愧無能為役,何敢預(yù)知二君之詩哉?追惟疇昔過從之雅,不可終謝也,因徇逸休伯季之請,特摭其家世本末,詳書簡首,使人知生才有自云。順治己亥九月,婁東吳偉業(yè)題。
瑯琊二子詩選·序
石耳山人姚佺著 齊城昆季之詩,諸凡屢變。每變,必自青徐、江淮以達于吳下而翕然從之,而詩道大振,而吾皆得與聞焉。最后為香奩體一種行于世,而青徐、江淮、吳下之人舉惟香奩之客。曰:是何最后變而為纖靡之音也?予曰:否。三百篇,詩經(jīng)也,然而蔓草相遇,芍藥相謔,悁心摻手,無所不道。至于貽椒贈管,淫艷斯極??鬃酉そ源嬷?鬃釉弧杆紵o邪」,詩也。然則齊城之每變而新者,夫亦每變而古耳,豈若后世靡靡者與?乃至祧秦祫漢,奧六籍而祊六朝,唐初醍盞,盛粢醍,中晚酏,何變不新,何新不備?體而超越之,又何雄也!物無有不變而能奇者,龍易骨,象退齒,犀解角。凡其為龍、為象、為犀者,斯未有不變其骨與齒與角者也。彼輪蹄間無尺鯉焉,托勢淺也。昔稱江左王氏盛矣,《寶章集》所載書法且二十八人,及自導(dǎo)至褒,九世立傳;自洽至克,九世有集。沈太傅常語人:「開辟以來,爵位文才,終古未有如王氏者?!谷唤K不及乎漯水、烏河之間一泥丸地。無論其他,即賢書所紀(jì),自南北宮巍峨以至列卿散職,凡大軸廣牘,書之不能書,而副墨之子、洛誦之孫,又收之不勝收。如此乎其琳琳瑯瑯也。其所謨訓(xùn),其所咨親,其所惇率,而用命皆詩材也。然后發(fā)言為志,聞聲為詩。「登高作賦大夫哉」,大夫哉!豈甕牖圭門之士所敢與滿袖珠花者同年而語耶?唐柳芳、蕭穎士先交郗純,后友郗士美,士美年甫十二。蕭、柳相與論繹曰:「吾曹異日當(dāng)交二郗之間?!箠渲畺|有周逸休者,先后論交王氏,先以康宇王公為師,而后以子厎為弟,貽上為友,曰:「吾生平定交,舍王氏莫出矣。」及予與周二為、逸休迄圣穰稱兩世通家,誼咸如蕭、柳之交二郗。周子之交諸王焉,以知詩也者,頌而知其人、而論其世者也。是役也,二為、逸休傳之,予受之,而有是命。夫予之凌風(fēng)淬水,劍飲驢游,十六載軷于道路,有詩而不能遍觀,傷哉!滄海橫流,何處可以即安?及己亥殘臘,而始?一蘆焉、聚一薪焉。壺公之有壺,巢公之有巢,夫然后得閱而讀之,而諸集始有其富也。乃倉卒,安得有薔薇露灌手?是又不及韓退之矣。古吳馬眉書。
跋表馀落箋合選詩后
讀子厎、貽上兩先生詩合選,竟其編,不禁憬然曰:詩必本虖性、存乎養(yǎng)也。本乎性者,出之自然;存乎養(yǎng)者,粹然大備矣。世不乏登高能賦之才,或無其遇;有其遇,或不若其年之盛;有其盛年遇矣,或不若其世德駿烈;有其世矣,又或不若其荀陳、王謝萃于一姓。若兩先生者,蓋太史所占、德門星聚也。今載見焉,宜其宏章麗什、煇焯和鳴,以賡歌一時之盛。夫《》三百篇,得之忠貞孝友、溫厚和平,風(fēng)世者居多。洎屈騷哀怨,本乎愛君。迨漢《大風(fēng)歌》,氣象沉雄。要之「游子悲故鄉(xiāng)」,猶至性所發(fā),不參學(xué)力矣。蘇子卿倡為五言古詩,節(jié)烈何如者?若漢季北海、晉代淵明,人以詩重耶,抑詩以人重耶?初盛中晚,一代亦極盛矣,必推燕許、李杜、王孟、韓張者,則以其人詩俱千古耳。故知詩不本乎性養(yǎng)者,浮聲切響,譬春鳥候蟲,何足匯成卷軸、長留天地間哉?桓臺王氏,不僅為全齊鼎族、聞家盛門,且甲于海內(nèi)。兩先生名噪東魯,方且臣視歷下。其為熙時頌清廟、葉箾韶,茲吳、高兩太史之匯選蔚然矣。家尊既附校讎,予小子因得竟讀。諸體畢備,清新婉麗,而植根深菀,學(xué)問潭奧。若子厎《歲暮思祖》「麻衣結(jié)霜霰,北風(fēng)吹逡巡」、「便懷繞膝真難再,轉(zhuǎn)憶含飴耿不忘」,孝思何深也;《贈云客》「聲華詎所羨,欣斯蘭蕙情」,嚶鳴之誼尚矣;《寄仲季》詩「阿季久東還,定偕阿仲來」,真摯之言,矢口而得,豈非友愛之篤者耶;《丘六區(qū)詩》「碧血千年化,丹青異代優(yōu)」,造語工整,忠篤之懷,向??深摯;七言「梅梁雨暗蛟龍出,桂嶺風(fēng)高鴻雁殘」「北至一帆梅蕊發(fā),南來千里雁行脩」,軼駕盛唐名宿,為集中警句。貽上《寄兄》「我有一樽酒,誰與斟酌之。我有一端綺,誰與同裳衣」,不獨結(jié)體超卓,而至情天發(fā),可與《棠棣》嗣音;《寄家尊》詩「開窗眺晨色,風(fēng)雨入寒流」,何減慎虛高秀;《送坦公》「名泉七十處,君子六千人」,老氣橫秋矣;七言「驛使北來逢候雁,美人南去隔山川」,工秀出以自然;「五溪瘴雨迷銅柱,百粵天風(fēng)墮跕鳶」,堪與「林邑東回」伯仲。合而論之,子厎五言古上掩三謝,下驅(qū)沈宋,七言古不減高岑,至五、七言律,居然少陵復(fù)作,排律莊雅,絕句點筆純雋;貽上古風(fēng)??在庾鮑之間,律詩鮮秀遒婉,其劉文房、韋司直與?至若按羽流商、塤吹篪和,極天倫之樂而相與劘切者,直追三百篇忠貞孝友、溫厚和平之旨。其本諸性情者深虖,抑養(yǎng)之有素也?粵稽唐有維縉,宋有軾轍,明有吾鄉(xiāng)麟鳳。今兩先生暉映前賢,增光盛代,表東海者,舍茲其誰?昔湯若士序王季重:「身復(fù)蚤達,無諸生一日憂。名字所至,贊嘆盈矚。故其為文,高廣心神,亮瀏音節(jié)。精華甚充,顏色殊悅。渺焉者嶺云之媚天霄,絢焉者江霞之蕩林樾。乍翕乍辟,如崩如興。不可迫視,莫或殫形。蓋以一代之才絕三者之累也?!箯酥黄?,詎勝二難哉!時順治己亥中秋前一日,古吳通家世晚生周果圣穰甫頓首拜跋。婁東后學(xué)吳開瑋令聞氏謹(jǐn)書。
帶經(jīng)堂集·序
吾師新城王先生《漁洋正續(xù)詩文》五十二卷、《蠶尾詩文》十卷,同人版行已久,而顧無合刻。庚寅秋,哲郵書請命于先生,因舉諸刻定本并未刻《蠶尾續(xù)詩文》三十卷,統(tǒng)名之曰「帶經(jīng)堂集」,畀哲及季弟鳴讎校開雕,閱卯冬而蕆事。惜先生于是夏赴道山,遂不及見。然新城之全書出,而天下之大觀止矣!伏見今之宗仰先生者,習(xí)于「杜詩韓筆」之語,僉謂先生之詩,少陵氏之詩也;先生之文,昌黎氏之文也。其稱述頗詳且至,予小子復(fù)何容置辭?而竊更有進者,則以此二者分路揚鑣,兼長備美之難,抑必待久而論定。求一時翕然誦法、傳世而行遠之,尤難也。夫少陵盡古今體勢,洵集詩之大成,乃無韻之言,多不可讀;昌黎卓然成一家言,起衰八代,然以文為詩之誚,或直斥為不工。信乎長之不可得兼,美之不可得備。又少陵集初雖行于江漢之南,而不為東人所知。即李杜優(yōu)劣,斷自微之,亦在元和之世耳。史譏昌黎撰《順宗實錄》,敘事拙于取舍,頗為當(dāng)代所非,而其徒亦以無實駮雜之說間相規(guī)諷。迄趙宋廬陵之表章,而后大顯于人間?;驍?shù)十年,或三百馀年,乃翕然有定論,皆不可得之一時者。若先生詩,甫踰弱冠,已為藝林巨公所推服,朝而脫稿,暮輒流布。文稍后出,所以傾服而流布者亦如其詩。是杜、韓之所不能不待者,而先生無待;杜、韓之所不能兼?zhèn)湔?,而兼?zhèn)溆谙壬?。嗟乎!五岳之峙于天之下也,而岱實為之長,故曰「岱宗」;四瀆之行于地也,雖力敵勢均,不能為百川之所歸,而必曰「朝宗于?!?。先生生屬齊魯間,巖巖所瞻,洋洋所表,扶輿蜿蜒之氣融結(jié)于一身,又復(fù)虛懷善下,土壤之不讓,細(xì)流之不擇,以日就其高深。其道大,其德全,其功業(yè)弘遠,直上以黼黻圣天子之太平,而下以彌綸諸儒之絕學(xué)。區(qū)區(qū)詩筆,不過技之小而事之馀,庸詎足為先生重?而固儼若岳瀆之有宗,方且冠群倫而納眾有。雖古昔作者,猶將退處于嵩衡恒華、江淮河濟之列,派別而支分,恐不克與先生爭美備于一時也,而千秋萬歲,槩可豫信矣!知言之君子,斷不以予小子為阿其所好也夫!歙門人程哲序。
漁洋詩集·序
世之稱詩者眾矣,而能自名其家者蓋可指數(shù)。若夫原本性情,囊括今古,披朝華而振夕秀,以蔚然成一大家,殆益寡矣。嚴(yán)滄浪之言曰:「詩有別才,有別趣。然非多讀書、多窮理,則不能極其致。」蓋自科舉之學(xué)興,士多槁項黃馘于帖括。欲耽吟詠,或輒謂與場屋相妨。間有少年獲雋,則又志得氣滿,無肯苦心沈研其中者,雖復(fù)更倡迭和,巨軸長編,不過牽率酬應(yīng)而已。所業(yè)匪專且久,故所就難也。先生甲戌生,幼負(fù)圣童之目。年十八,為順治辛卯,遂舉于鄉(xiāng)。乙未成進士,年才二十有三。先生既蚤達,因得棄帖括弗事,一意肆力于詩古文詞。上溯三百篇,下逮漢魏、六朝、唐宋、元明之制,靡不窮其派別而折衷其指歸,其大要見于《論詩三十六絕句》。時為今上癸卯,先生甫三十,居然少年也,不可為久,而詩學(xué)已蔚然成一大家,惟其專耳。《漁洋集》始于丙申,已前舊作悉屏勿錄,去春元日書榜有云:「得第重逢辛卯歲,刪詩斷自丙申年?!股w自明其精專斯道者,實乙未成進士后也。夫以先生之天才掞發(fā)、好學(xué)深思,縱使晚而后遇,決不為科舉之學(xué)所汩沒,其所就亦必應(yīng)度越一時。而先生獨弱冠名成,優(yōu)游藝圃,得一意肆力于詩古文詞,讀書愈博,窮理愈深,故不待久,而其詩之才、詩之趣愈極其致,以視槁項黃馘于帖括、冀苦心沉研其中而不暇者,洵不可謂非先生之幸也。先生前后諸集多屬紀(jì)年,予特論略其緣起,以著漁洋刪詩之旨云。壬辰二月既望,程哲拜書。
漁洋詩集·原序一
萬歷庚戌之歲,偕余舉南宮者,關(guān)西文太青、新城王季木、竟陵鐘伯敬,皆雄駿君子,掉鞅詞壇。太青博而奧,季木贍而肆,踔厲風(fēng)發(fā),大放厥詞。太青贈季木曰:「元美吾兼愛,空同爾獨師?!股w其宗法如此。而伯敬以幽閒隱秀之致,標(biāo)致《詩歸》,竄易時人之耳目。迄于今,輇材諷說,簸弄研削,莫不援引鐘譚,與王李、徐袁分茅設(shè)蕝,而關(guān)西、新城之集孤行秦齊間,江表之士莫有過而問者。三子之才力,伯仲之間耳,而身后之名飛沈迥絕,殆亦有幸不幸焉。千秋萬歲,古人所以深嘆于寂寞也。季木歿三十馀年,從孫貽上復(fù)以詩名鵲起。閩人林古度論次其集,推季木為先河,謂家學(xué)門風(fēng)淵源有自。新城之壇墠大振于聲銷灰燼之馀,而竟陵之光燄熸矣。予蓋為之撫卷太息,知文苑之乘除,有劫運參錯其間,殆亦可以觀天咫也。嗟夫!詩道淪胥,浮偽并作,其大端有二。學(xué)古而贗者,影掠滄溟、弇山之剩語,尺寸比儗,此屈步之蟲,尋條失枝者也。師心而妄者,懲創(chuàng)《品匯》《詩歸》之流弊,眩運掉舉,此牛羊之眼,但見方隅者也。之二人者,其持論區(qū)以別矣,不知古學(xué)之繇來,而勇于自是、輕于侮昔,則亦同歸于狂易而已。貽上之詩,文繁理富,銜華佩實。感時之作,惻愴于杜陵;緣情之什,纏綿于義山。其談藝四言,曰典、曰遠、曰諧、曰則。沿波討源,平原之遺則也;截斷眾流,杼山之微言也;別裁偽體,轉(zhuǎn)益多師,草堂之金丹大藥也。平心易氣,耽思旁訊,深知古學(xué)之繇來,而于前二人者之為,皆能洮汰其癥結(jié)、祓除其嘈囋,思深哉,《小雅》之復(fù)作也!微斯人,其誰與歸?貽上以予為孤竹之老馬,過而問道于予,予遂趣舉其質(zhì)言以為敘。往予嘗與太青、季木論文東闕下,勸其追溯古學(xué),毋沿洄于今學(xué)而不知返。太青喟然謂季木曰:「虞山之言是也。顧我老,不能用耳?!菇穸幽鼓疽压?,聲塵蔑如。予八十昏忘,值貽上代興之日,向之鏃礪知己、用古學(xué)勸勉者,今得于身親見之,豈不有厚幸哉!書之,以慶予之遭也。虞山蒙叟錢謙益撰?!稹靖健抗旁娨皇踪浲踬O上:風(fēng)輪持大地,擊飏為風(fēng)謠。吹萬肇邃古,賡歌暢唐姚。朱弦氾漢魏,麗藻沿六朝。有唐盛詞賦,貞符匯元包。百靈聽驅(qū)使,萬象窮鎪雕。千燈咸一光,異曲皆同調(diào)。彼哉諓諓者,穿穴紛科條。初盛別中晚,畫地成狴牢。妙悟掠影響,指注窺釐毫。甕天醯雞覆,井月癡猿號。化為劣詩魔,飛精入府焦。窮老蔽蔀屋,不得瞻泬寥。正始日以遠,詞苑雜莠苗。獻吉才雄驁,學(xué)杜餔醨糟。仲默俊逸人,放言訾謝陶??嫁o競嘈囋,懷響歸浮漂。江河久雍決,厬滴亦騰囂。幺弦取偏張,苦調(diào)搜啁噍。鳥空而鼠即,厥咎為詩訞。喪亂亦云膴,詩病不可瘳。(葉。)譬彼膏肓疾,傳染非一朝。嗚呼杜與韓,萬古垂斗杓。北征南山詩,泰華爭岧峣。流傳到于今,不得免慠嘲。況乃唐后人,嗤點誰能跳。窮子抵尺璧,凍人裂復(fù)陶。熠耀點須彌,可為渠略標(biāo)。昌黎笑群兒,少陵訶汝曹。嗟我老無力,掩耳任叫呶。王君起東海,七葉光漢貂。騏驥奮蹴踏,萬馬喑不驕。識字函雅故,審樂辨簫韶。落紙為歌詩,絳云卷青霄。自顧骨骼馬,創(chuàng)殘臥東郊。敢云老識路,昏忘暫招邀。河源出星海,東流日滔滔。誰蹠巨靈掌,一手堙崩濤。古學(xué)喪根干,流俗沸螗蜩。偽體不別裁,何以親風(fēng)騷。珠林既深深,玉河復(fù)迢迢。方當(dāng)剪榛楛,未可榮蘭苕。瓦釜正雷鳴,君其信所操。勿以獨角麟,媲彼萬牛毛。伊余久歸佛,翻經(jīng)守僧寮。棖觸為此詩,狂言放調(diào)刁。無乃禪病發(fā),放筆自抑搔。起挑常明燈,懺除坐寒宵。
漁洋詩集·原序二
將為珠玉寶石、象齒犀角之玩,則必從千金之賈,列五都之市,襲以緘縢,藉以襜褕,其光輝然肆映而不可止。然丈夫得之為佩具,婦孺得之為簪珥,均不可必焉。若夫盈尺之璞,處于深山,草木之所蒙翳,蛇虎之所盤旋,日月之精蕩于其上,雪霜之嚴(yán)結(jié)于其下,當(dāng)國家之禎祥,鬼神所貢效,屢世而一見焉。其得之也,非和氏弗名;其琢之也,非工師弗成;其登之也,非郊廟弗陳。然而其初,塊然無容彩色澤也,田夫牧豎過之而弗視也,以為瓶罌杵臼,曾不如一石之用也。是故君子亦志乎遠且大者而已矣。王貽上先生起家華胄,自瑯琊徙新城,世為名卿顯人。年甫二十,登進士甲科。挾其所為詩文數(shù)十萬言,以知名于海內(nèi),可謂盛矣。今世門閥稍高,或毛發(fā)斑白博一第,及掇拾章句,通曉韻語,號為聞人,于先生之?dāng)?shù)者有一焉,其能免于輝然肆映而不止者邪?噫,抑從事于末而未之思也!先生有是數(shù)者,而容益下,器益邃,且出其詩之俊逸而中尺度者問于予,將無志乎遠者大者以盡去其輝然之光乎!他日廟堂之上,以文章?lián)P一代之盛者,必先生也,予無以測其至矣!六合李敬撰。
漁洋詩集·原序三
昔吳季子札聘魯,魯人為之歌《齊》,嘆曰:「美哉,泱泱大國之風(fēng)!表東海者,其太公乎?」而說者又謂齊音傲辟而驕志,何也?予嘗誦齊詩,自《雞鳴》以下,凡十有一篇,皆哀、襄時之詩為多。《詩疏》以為哀公政衰,荒淫怠慢,齊人變風(fēng)始作。然則所謂傲辟驕志者,蓋謂變風(fēng)也。自太公以來,四公時之正風(fēng)不傳久矣,意者子札其猶及見且聞之與?故為咨嗟太息其美,而思慕太公如此與?孔子與子札同時,及其刪詩,而不錄齊之正風(fēng),獨存《雞鳴》以下十有一篇,豈孔子所見不逮子札與?抑他有所為與?予惑之舊矣。予友王子貽上,齊人也,工為詩,又博雅好古,習(xí)知六藝之文。往在京師時,數(shù)相往還,惜乎予不能舉此以問貽上,以辨正其所惑也。貽上之詩,緒密而思深,縱橫馳驟,無所不可,不蹈襲前人一言一字,庶幾盡破其所謂敖辟驕志之習(xí)以進于正風(fēng)者與!使今世復(fù)有吳季子札,宜何如為貽上咨嗟太息其美與?抑使貽上得生孔子之世,孔子豈能盡刪其詩而不錄與?然則貽上之所造可知矣。吳在孔子世為夷,齒于于越蠻荊之列。故吳越荊楚之詩,皆不入三百篇。至魯成公之九年,吳始見于傳,然猶謂之「句吳」,吳之言句者,蓋其土語然也。自兩漢,吳之賢士大夫,文章功業(yè)遂卓然爭衡中國。訖于今日,號為文物之地。古今時勢不同,類如此也。以予之才與學(xué),在吳人中為最谫劣者,然幸生子札之鄉(xiāng),雖不能為詩,而猶能知貽上之詩。竊欲自附于子札之美《齊風(fēng)》,貽上其許我乎?貽上之歸也,常乞予為序,而予不暇以為。今者休沐無事,因道此以遺貽上,且欲貽上為予辨正其所惑焉。長洲汪琬撰。
漁洋詩集·原序四
昔杜牧之《答莊充書》,以為自古文之有序,皆后世宗師其人而為之。今與足下并生今世,而欲序足下未已之文,甚為不可。予竊以為不然。君子病無乎中而致飾于外,亦病有乎中而不表見于外者。其人之言不足以垂世而行遠與,而吾比比焉徇時俗而寵譽之,是導(dǎo)佞而貢諛也,恥孰甚焉?其人之言足以垂世而行遠與,則雖與吾并時而生,方將宗師之,不暇而詠歌之,而稱述之,其可后乎?間持此意以相今人,海內(nèi)能言之士不為少矣,人自以為班馬,家自以為曹劉。一言未出,諛音四起??计渲剂x,十不獲一。予雖未敢輕非諸口,而亦未嘗稍是于心。嗚呼!豈今人之言,果無當(dāng)于古人者與?抑瑰奇桀出之才,世固恒有,而予偶未之見與?予友王貽上,弱冠舉進士,文章之名遍滿天下,不以予為弇鄙,一旦出其詩數(shù)百篇,屬為之序。予觀貽上之詩,根情苗言,華聲實義,上溯《國風(fēng)》《雅》《頌》之遺,下極漢魏三唐才人之致,蓋有乎中而表見于外者也,非無乎中而致飾于外者也。其言之足以垂世而行遠如此。予雖與貽上并生今世,即欲不詠歌之、稱述之,豈可得哉?世之君子,讀貽上之詩,而奮然以興、油然以感,磨礱濯厲,以祈至乎古立言之士,無輕言著作而為識者之所姍笑,斯厚幸也已。昆山葉方藹撰。
漁洋詩集·原序五
昔子輿氏有言曰:「王者之跡熄而《》亡,《》亡然后《春秋》作?!棺虞浰^「《》亡」,何歟?說者曰:王室既東,文、武道缺,一時懷文善誹之匹士,類不能雍容恬雅以悟其君王。蓋激烈之義多,而變風(fēng)、變雅出焉,《》之所以亡也。吾以為不然。蓋所謂「《》亡」,非作《》者亡,而作《》之教先亡也。溫柔敦厚,則《》之教也?!蛾P(guān)雎》《葛覃》《鹿鳴》《天?!分T什無論矣。平王以后,其民流而多思,悲愁儉嗇,而不踰乎禮。身雖告哀乎豳岐,景亳之情未嘗一日離于懷也,則猶未嘗一日離乎《》教也。板蕩之世,乃重傷之矣,山崩川竭,雷電燁燁,配天之業(yè)不祀,而明堂之位忽諸。君子謂此其世,可以史而不可以詩。夫董狐、倚相、左丘明諸賢,彼其才非遽遜于《雨雪》之征夫、《草蟲》之戍婦也,詠歌而悼嘆之,亦風(fēng)人之致也。惟是身經(jīng)喪亂,忍視為越人之關(guān)弓;而政教束濕,難托于舂人之助相。不得已,而以編年紀(jì)事之體沒其出風(fēng)入雅之才,而《》于是遂亡。《》之亡也,國家之不幸也,貞臣誼士之所不敢出也。勝國盛時,彬彬乎有雅頌之遺焉,五六十年以來,先民之比興盡矣。幼眇者調(diào)既雜于商角,而亢戾者聲直中夫鞞鐸。淫哇噍殺,彈之而不成聲。青絲白馬之禍,豈侯景、任約諸人為之乎?抑王褒、庾信之徒兆之矣!亂極必返,盍姑俟之。新城王貽上先生,性情柔澹,被服典茂。其為詩歌也,溫而能麗,嫻雅而多則。覽其義者沖融懿美,如在成周極盛之時焉。吾聞君子欲覘世故,先審?fù)溜L(fēng),故太史陳詩,公子觀樂,矇瞍所掌,蓋其慎之。今值國家改玉之際,郊祀燕饗,次第舉行;飲食男女,各言其意。識者以為風(fēng)俗淳厚,旦夕而致,而一二士女,尚憂家室之未靖、閔衣食之不給焉。先生既振興詩教于上,而變風(fēng)變雅之音漸以不作。讀是集也,為我告采風(fēng)者曰:勞苦諸父老,天下且太平,詩其先告我矣。宜興陳維崧撰。
漁洋詩集題后
予欲序阮亭先生詩,一月而不成,同學(xué)皆竊笑之。予曰:豈唯是乎?予昔登泰山,至日觀峰,窮極巔頂,攬七十二君封禪碑碣及山川云氣,惝恍浩邈之狀,歷歷心目。歸至逆旅,欲作登泰岱詩,一年而不成,乃嘆曰:昔陶元亮日在廬山,不作詠廬山詩;太白蜀人,不作峨嵋山詩,僅絕句一首,亦橫見側(cè)出之而已;子美作《望岳》詩,不過四十字,畏難避實,所謂「慘澹經(jīng)營」也。今人才不逮三君遠甚,顧?quán)┼┎恍?,何為者也?予再游闕里,觀孔子廟堂、陵寢、松柏、禮樂器,其心志聳惕。竊見墻壁閒多今人詩,有長律至百韻者,無一驚人語。予笑謂同游者曰:「如此詩,不作可也?!辜皻w至泲上,欲作一詩,亦一年而不成。雖深自愧,然自知力弱,不足以舉其意,寧隱忍而不為。予蓋有待云爾。今予驟欲序阮亭先生之詩,與此二者何以異?先生之詩,殆如元微之所云「盡得古人之體勢,而兼昔人之所專,能所不能,無可無不可。詩人以來,未有如子美者也」,謂予能序之乎?諸公且視予讀書十年之后縱筆為先生序,自不同今日也。吳江計東跋。
漁洋續(xù)詩集·序
予讀《漁洋續(xù)集》,而嘆先生之詩每變而彌上,且每變而彌得其正也。夫詩之為道,緣情而發(fā),亦即境而生。情之根于中者,不變者也;境之觸于外者,至變者也。境與情會,油然勃然而不可止,而不變者遂極乎至變。然雖極乎至變,而不變者自存,而非詭隨弟靡、追逐時趨之謂也。當(dāng)祧唐祖宋之說行,世爭以險韻僻字、鄙言累句相沿彷,而牛鬼蛇神、打油釘鉸之屬往往雜見于篇章,而六義之教幾晦?;蛘呓蹇谙壬鷩L有取于南北宋數(shù)公之詩,欲用其變,而卒不善變,則亦未嘗就先生之情之境而歷考之已矣。壬子,奉使命入蜀,往還萬里,所經(jīng)山川塞阨,多秦漢已來名跡。登臨憑吊,遙集興懷,而先生之詩一變。戊午后,改官翰讀,旋陟司成,由是膺侍從之清華,備休明之禮樂,賡歌飏拜,而先生之詩又一變。至撫時感事,間不免謝公哀樂,傷于中年,綜其梗概,則激昂慨慷之中,恒寓溫柔敦厚之意;而雍容揄揚之際,仍不失諷喻之遺焉。有其不變,而無害于其至變,此其詩之所以彌上而彌得其正歟?善乎東海徐公之論曰:「宋詩渾涵汪茫,莫如蘇、陸。合杜與韓而暢其旨者,子瞻也;合杜與白而伸其詞者,務(wù)觀也。初未嘗離乎唐人。今乃挾楊廷秀、鄭德源俚俗之體,欲盡變唐音之正,毋亦變而不能成方者?」讀《漁洋續(xù)集》,夫亦可廢然思返矣夫!程哲謹(jǐn)書。
漁洋續(xù)詩集·原序一
今學(xué)者以馳騖聲詩為立言,輒自矜其不朽,蓋比戶然矣。茍悅乎眾,而未能超然有出乎人,君子不尚也。懷戶牖之見者,難與言域外之觀;被布帛之服者,未可論云霞之衣。詩文亦猶是也。齊魯之詩,近代稱邊廷實、馮琢庵諸公,而王元美獨推李于鱗,當(dāng)時諸子皆若,莫與爭雄長。后人齮龁濟南,然拔其最者,「峨嵋天半」,要非妄語。新城王阮亭先生論詩,于其鄉(xiāng)不尸祝于鱗,于唐人亦不踵襲子美。其詩舉體遙雋,興寄超逸,殆得三唐之秀,而上溯于晉魏、旁采于齊梁者。予嘗于比部宋牧仲座上,見其清思獨絕,共嘆以為非塵中人。又延接眾流,喜事獎借,單詞之善,輒嗟詠不輟口。康熙戊午春,天子聞其才,召見懋勤殿,特改翰林院侍講,尋拜國子祭酒,流風(fēng)滋廣,談藝家群奉月旦于新城矣??突蛴兄^其祧唐而祖宋者,予曰:不然。阮亭蓋疾夫膚附唐人者了無生氣,故間有取于子瞻。而其所為《蜀道》諸詩,非宋調(diào)也。詩有仙氣者,太白而下,唯子瞻有之,其體制正不相襲。學(xué)五經(jīng)、《左》《國》、秦漢者,始能為唐宋八家;學(xué)三百篇、漢魏八代者,始能為三唐;學(xué)三唐而能自豎立者,始可讀宋元。未易為拘墟鮮見者道也。阮亭詩刻有《漁洋山人集》若干卷。入在禁院時,上嘗徵其詩,錄進三百馀篇,謂之《御覽集》,未敢專行,又匯為《漁洋續(xù)集》。憶辛亥夏,與阮亭昵就輦下,相約互為論敘,忽忽十馀年不暇作,自慚固陋,無足齒數(shù)。而阮亭論詩,嘗謬許有「南施北宋」之目,北宋者,謂荔裳也。予謝不敏。頃盡取予詩點定一過,又仿唐人《主客圖》,摘予五字詩藏諸篋笥。予感而序之,以見吾兩人之論詩往復(fù)如此。阮亭賦才通敏,興會奔屬。昔嘗自揚州溯大江,一日抵燕子磯,乘風(fēng)鼓柁,作《懷人詩》六十首,誦之泠泠然。今二十年所,篇什益繁。其繼此而為《漁洋集》者,浩乎不知其所止矣。宛陵施閏章撰。
漁洋續(xù)詩集·原序二
新城王阮亭先生刻《漁洋山人續(xù)集》成,序之曰:詩自三百篇以降,漢魏六朝,辭則贍矣,而韻或未舒。至于唐,古風(fēng)、近體兼作,聲文相宣,不差圭黍。而杜子美極風(fēng)雅之正變,千匯萬狀,兼古今而有之。其后韓退之去陳言為硬語,時則有若孟郊、盧仝、李賀、劉叉、馬異為之輔。白樂天趨平易為奔放,時則有若元稹、楊巨源、劉夢得為之朋。李義山變新聲為繁縟,時則有若溫庭筠、段成式為之和。非不欲決子美之藩籬、別成一家言,然卒莫能出其范圍,特具體焉而已。余嘗合錢受之、胡孝轅所輯《全唐詩》而褒益之,審其正變,竊以為詩人之能事備焉。近之說詩者,厭唐人之格律,每欲以宋為歸。孰知宋以詩名者,不過學(xué)唐人而有得焉者也?宋之詩,渾涵汪茫,莫若蘇、陸。合杜與韓而暢其旨者,子瞻也;合杜與白而伸其辭者,務(wù)觀也。初未嘗離唐人而別有所師。然則言詩于唐,猶樂舞之有《韶》《武》,而絺繡之有黼黻也。今乃挾楊廷秀、鄭德源俚俗之體,欲盡變唐音之正,毋亦變而不能成方者與?先生弱冠成進士,遂以詩名海內(nèi),受知天子,特擢翰林,弘獎風(fēng)流,振興古學(xué)。京輦士大夫言詩者,以先生為正宗。先生之于詩,擇一字焉必精,出一辭焉必潔。雖持論廣大,兼取南北宋、元明諸家之詩而選練矜慎,仍墨守唐人之聲格。或乃因先生持論,遂疑先生《續(xù)集》降心下師宋人,此未知先生之詩者也?!队洝吩唬骸钢问乐舭惨詷?。」張子曰:「詩之情性,溫厚平易。」今以崎嶇求之,以艱難索之,則其心先狹隘矣。讀先生之詩,有溫厚平易之樂,而無崎嶇艱難之苦,非治世之音能爾乎?昆山徐乾學(xué)撰。
漁洋續(xù)詩集·原序三
新城王先生擬刻其近詩,屬嘉淑為之序,已而不果,予序亦佚去。先生又徵責(zé)予。予不敏,竊嘗見先生與宣城施先生論詩矣。宣城持守甚嚴(yán),操繩尺以衡量千載,不欲少有假借。先生則推而廣之,以為姬姜不必同貌,芝蘭不必同臭,尺寸之瑕,不足以疵颣白璧。兩先生疑若矛盾,乃其披襟扣擊,簡牒往復(fù),商略評次,往往各當(dāng)于意乃止,此倡彼和,丹鉛錯互,欣然并解,若水乳合。何也?先生曰:「吾別裁不敢過隘,然吾自運,未嘗恣于無范。」故其為詩,波瀾愈闊,格律愈精,變化愈極其致。今操觚之家好言少陵者,以先生為原本拾遺;言二謝、王、韋者,又以為康樂、宣城、右丞、左司;其欲為昌黎、長慶及有宋諸家者,則又以為退之、樂天、坡谷復(fù)出。而先生之詩,其為先生者自在也。元氏之序浣花也,以為詩家之總萃。蓋讀文房、長吉、義山之集,無不瓣香杜陵,然后知元氏之非夸也。泛湘川者,望衡九面;廬阜之山,分形異狀。見之者固然。《漁洋》《蜀道》諸集,固已見于天下矣。先生束發(fā)登朝,浮沉郎署,回翔二十年,而后典石渠、白虎之司,列侍從清華之選。不讀先生近詩,或未足以盡先生之大也。若夫宣城力砥其汎濫,新城弘獎其品流,《》曰:「同歸而殊涂,百慮而一致?!雇ㄈ酥?,未之或殊焉。是說也,予欲質(zhì)之宣城先生及梅子耦長。耦長,都官之后人。先生嘗欲作《四子論詩圖》,謂愚山、耦長,其一則予也。至若左太沖詩文不僅《三都》,士安正得一序耳。先生竟梓其詩而不錄予序者,予真有厚幸矣。鹽官陸嘉淑撰。
漁洋續(xù)詩集·原序四
新城王先生詩為當(dāng)世宗,海內(nèi)士無不誦習(xí)《漁洋山人集》者?!肚凹肥急辏河?,合二十二卷,刻于吳郡,流傳遍天下矣。門人輩又取其辛亥以來之作,釐為十六卷,名曰《續(xù)集》,復(fù)將刻于金陵。予學(xué)詩于先生久,不禁喟焉嘆興,以為風(fēng)雅之統(tǒng)系,至今日而有歸也。自明之中葉,倡為俗學(xué),群焉以摹擬剽竊為工。后生寡昧,奉為科條,傲然自號曰:我詩人也。所學(xué)者,唐詩也。嗟夫!唐之詩,固如是乎哉?詩之教垂于圣人,圣人定為經(jīng),以治后世之性情,使歸于正。騷人之詞,漢魏之作,斑斑也。陵遲極于梁陳,少陵杜氏起而振之,所謂「上薄風(fēng)雅,下該沈宋,盡古今之體勢,兼人人之獨?!?,其集成之圣與!夫陳隋之際,詩道中衰,藉無杜氏,則詩人忠厚之意與作者比興之旨皆汩沒而不彰。前無所承,后無可述,圣人之教或幾乎熄矣。杜氏之功,不在刪詩正樂之下。其儼然紹風(fēng)雅之統(tǒng),無惑也。昌黎韓氏擴而為怪奇譎詭,眉山蘇氏變而為茫洋恣肆,唯陳言之務(wù)去,而師古人之意,統(tǒng)緒相承,未之或異也。唐宋之詩人多矣,獨三家者為大宗,而杜氏之功甚偉。先生去眉山遠,當(dāng)淫詞冒義、流學(xué)守株之后,毅然任摧陷廓清之責(zé),遠承正始,力排偽體,求古人于千百載以前,距之近代,分其源流條貫,涵泓蓄蘊,久而大會其心,然后發(fā)于詞。觀者駭其言,若河漢之無極也;宣于口學(xué)者得其旨,若昭昭揭日月而行也。蓋自來作者皆受成于先生,而風(fēng)雅之統(tǒng)復(fù)聚于今日。然而難矣。自騷漢以逮元明,前乎三家者有定論而可尋矣,后乎此者離散分晰,莫或是正也。則取專家之書,窮年盡氣,一一而求其離合,其力不易。詩者,天地之元音,發(fā)而不窮,故其境常新?!?a target='_blank'>易》曰:「擬議以成其變化。」貴其常新也。俗學(xué)不知擬議,安知變化?保殘守缺,挾恐見破之私意,如越人之剃、瞽者之鑒,非唯無用,從而仇之,紛紛籍籍,詆曰學(xué)宋。不知先生之學(xué)非一代之學(xué),先生之詩非一代之詩,其學(xué)何所不貫,其詩亦何所不有?彼蚍蜉之撼大樹,亦笑其不自量而已矣。然自先生出,而聞風(fēng)興起與親承指授者,莫不開拓襟懷,思與古作者為徒。其間如韓之于杜,孟郊、張籍、盧仝之于韓,六君子之于蘇,異才輩出,不可勝數(shù)。先生起衰救敝之功,施于當(dāng)世已若此,不知千百載后,更何如也?則是先生之力,較杜氏尤難,而功亦偉矣。先生遭際昌時,受圣天子曠代之知,自郎署改官侍從,尋拜國子祭酒,可謂榮遇矣。然先生之詩不系乎官位也,三光岳瀆之氣,傳之萬古而常新,此后學(xué)之幸,而先生無與焉。讀予文者,其亦以為善言德行也夫!康熙二十年歲次辛酉臘月,江陰受業(yè)門人曹禾謹(jǐn)序。
漁洋續(xù)詩集·原序五
漢儒說《》分四家,各有師傳不可易。申培公倡于魯,張、唐、褚氏之徒傳其學(xué)。轅固生倡于齊,翼、匡、師、伏之徒傳其學(xué)。燕人韓嬰推詩人之意,作內(nèi)外《傳》,名《韓詩》,傳之者為王、食、長孫諸人,皆立博士至大官,徒眾甚盛。趙人毛萇傳《》,為《毛詩》,未得立,唯貫長卿、解延年、徐敖諸人轉(zhuǎn)相教授。至謝曼卿,始為之序,馬融為之傳,鄭玄為之箋,而《毛詩》之名得并著之。四家者各守其師之說,歷久不易,雖未必盡合于圣人之旨,其意與文之著,非茍焉而已。甚矣!詩之學(xué),豈可以無傳與?自蘇李變?nèi)賱?chuàng)五言,而漢魏興;六朝衰,而有唐諸賢振起之;五代降,而兩宋之體變而肆。其間非常特出之才,不過三數(shù)人,為一時之倡。后之人亦遂各傳其學(xué)相雄長,雖不必若四家者之師承,而各以其才之近、性之悅刻意仿效,不啻高曾。學(xué)之既成,自為一宗,睥睨騷雅,凡以得所傳故也。茍無傳焉,則亦猶之不學(xué)而已,雖有作,烏得為作乎?國子祭酒濟南王先生產(chǎn)圣人之鄉(xiāng),傳申轅之學(xué),為齊魯詩宗卓矣。海內(nèi)名卿賢士號為工詩者,無不折衷于先生。得一言之當(dāng),則群目之曰:「此濟南公所許,度其詩必大異?!褂谑菆?zhí)卷而造者無虛日。先生亦樂為磨礪,以大其學(xué)之傳。初,先生官揚州,懋麟猶童子也,偶以七字見知,竊聞所以為詩之學(xué),幸不謬于古人,而為教之辱。今二十馀年矣,先生方以學(xué)行遭遇圣明,拔之館閣,為天下師,而海內(nèi)言詩者又皆輻輳于門,即如申、轅諸公立博士,盛徒眾,未為不可,輒閉關(guān)簾閣,非素所游好不肯接,日與懋麟輩數(shù)人講論自娛。輯辛亥以后所為詩若干篇,為《漁洋續(xù)集》,命序。承命愧悚,筆不得下者累月。先生詩,豈懋麟所得序?然先生之學(xué),既竊嘗聞之矣。知先生之學(xué),而謂不知先生之詩,當(dāng)在所棄。而今之名詩人者,往往詬懋麟之學(xué),謂與先生異,則當(dāng)在所棄必矣。顧不棄而且假之言,豈先生所以學(xué),與懋麟之所竊聞,他人不必知,而有自知其知者與!先生之詩具在,其镵刻而藻繢之者,極萬物變幻之巧,而出之以自然,所謂非常特出之才,得古人之傳,自為一宗者也。他日過齊魯之間,必有起而傳先生之學(xué),如馬、鄭者流為之箋傳,海內(nèi)乃得共聞先生之學(xué)。不才如懋麟,亦得竊附于曼卿之列,則世之見詬者,或亦可以少息與!康熙壬戌夏月,江都受業(yè)門人汪懋麟謹(jǐn)序。
漁洋續(xù)詩集·原序六
今國子祭酒新城王先生,海內(nèi)詩名三十年矣。其所為詩,得于性始,天末地表,經(jīng)事史通,揮斥含負(fù),無所不到。士之以詩投先生者,一篇之善,一句之佳,一字之工,未嘗不循環(huán)吟玩,言于人,至以為不可及。長洲老書生金居敬,晚乃游先生之門,而先生亦以為可與言詩也。一日,語居敬曰:「《漁洋續(xù)稿》十六卷,始辛亥,迄癸亥,凡若干首,向者刻于吳下。子為我以一言敘作者之意?!咕泳崔o不敏。先生曰:「第言之?!刮粽呔泳绰勚壬?,世有相沿之論曰:詩當(dāng)為唐詩,又當(dāng)為大歷以前詩人之詩。夫唐之文章,至元和而極盛。其詩之傳者俊異瑰瑋,非其人未有能為之者也。謂元和以后之詩可廢也,抑固矣。凡名為「為唐詩」者,必詆訶宋詩,而訾毀西江尤甚,斥之為山魈木怪著薜蘿之體。實則西江之音節(jié)句法皆本于唐,其原委不可誣也。蓋有宋詩家,自歐陽文忠公、王文公推揚李、杜,以振楊、劉之衰弱,而靡聲曼響中于習(xí),尚未能遽移。至黃魯直,而后有以窺三唐之窔奧,力追古之作者,而與子瞻蘇氏抗行于一時。其后學(xué)者派分為二,所謂各得其性之所近云爾。其一倡一和,于彼于此,之變之正,或離或合,有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者,論者顧弗之深考與!且夫唐人之高致,其不在公家之言,審矣,而擬之議之者竊竊焉享其敝帚。何哉?學(xué)宋人詩而從其支流馀裔,未能追其祖之所自出,以悟其以俗為雅、以舊為新之妙理,則亦未得為宋詩之哲嗣也。此先生他日之言也。后世之士讀先生之詩者,由是以究極其作詩之旨,將必有以知其廣大變通,而非拘于一隅之見也;包羅貫穿,而非主于一家之說也。此居敬所以述而志之也。先生曰:「是推往者而大暢厥辭也,可與言詩已。」康熙二十三年歲次甲子四月,長洲受業(yè)門人金居敬謹(jǐn)序。
漁洋續(xù)詩集·原序七
吾師宮詹學(xué)士新城王公次其辛亥以后詩十有六卷,曰《漁洋山人續(xù)稿》,其門下士刻之吳中將成,公以示言,而命之序。言惟公之于詩,既已寢息乎三唐兩宋之間,而輘轢六朝、追蹤漢魏矣。二十年來,漁洋山人一集,士之好稱詩者莫不家有其書。言何人,更敢以言先之?然嘗聞之宋潛溪曰:「詩非易易也,必天賦超逸之才,加以稽古之勤、良師友琢磨之切,而朝吟夕課,以驗其淺深,登山臨水,以博其情趣。五美云備,然后可以言詩?!菇裼^于公,寧有一之或缺乎?公天姿秀拔,一切嵬瑣解果之習(xí)不以屑于懷。自幼承家庭之傳,其于諸經(jīng)百家言,窮日夜鉆研之,雖饑渴之于飲食,無以易也。所居瑯琊渤海之鄉(xiāng),所游北而燕趙、南而吳楚之地,猶以為未極乎周覽,則西溯黃河,登二華,縱目于劍閣、云棧之險,歷蜀都夔門,浮江漢而下焉。其經(jīng)行之處,必與魁人杰士班荊贈縞,以上下其議論。其間能詩之家,若今左都御史陳公說巖、吏部侍郎李公容齋、翰林編修汪公鈍庵,及故禮部尚書葉公讱庵、四川按察使宋公荔裳、翰林侍讀施公愚山,其尤著者。蓋公自釋褐,且三十年于茲,其吟詠之功,遠思冥索,未嘗以旦夕間,而后能致此篇什之多也。雖然,今日貴人何限?其為負(fù)絕異之姿、矜博洽之富者,寧不可與公等比?而縱情飲博、流連于親朋之座者去其半,溺志榮膴、馳逐于槐柳之列者又去其半,方寸幾何,其精神既有所注,則思路發(fā)揮之處自不能遠出于人,此理勢之必然者。自公掌太學(xué),三四年來,言見其趨朝入署之外,未嘗出邸門一步;捉鼻鼓膝,時唯作嗚嗚聲,無論一輩徵逐之事。非其所好,即廷推屢及,而得與不得亦皆漠然聽之。是公之刊落聲華、律己于寧靜,實有貫五美而為之根柢者,宜乎拔起流俗、卓然成其為一家之詩也。然則士茍不以寧靜自處,即使五美略具,猶未足盡詩之能事,況一無所操,而欲與公并驅(qū)風(fēng)雅,庸有當(dāng)乎?言質(zhì)本疏庸,又處海濱廣斥之區(qū),無可以激發(fā)其志氣。少雖學(xué)文于梨洲先生,而未究其業(yè),輒棄之北游。以公藝林宗匠,幸獲灑掃其門,而黽勉公事之馀,日唯鬻手以給食,不暇從公竟學(xué)詩之愿。因讀公詩集,俯仰今昔,尤滋愧焉??滴跫鬃邮?,鄞受業(yè)門人萬言謹(jǐn)序。
蠶尾詩集·序
嘗論中山公子牟身在江海之上,心居魏闕之下,所謂少陵一飯不忘者也。而狄懷英登太行,反顧見白云孤飛,謂左右曰:「吾親舍其下。」瞻悵久之,云移乃得去。則又《四牡》詩人「豈不懷歸」之旨。若是乎異趨殊情不可同年而語,而不知君父之慕、忠孝之忱,其致一也。新城先生《蠶尾集》二卷,自敘以為「康熙甲子冬,奉朝命往祀南海,過東平,遙望數(shù)蠃隱見于煙波滅沒中,迫王程不得往,用取名此集,以寓其夢想之思」。論者謂先生泊于宦途,聲利不攖于念,匪獨浮湛外寮時。勝踐名區(qū),翛然孤寄。即當(dāng)荷特知、膺榮遇、揚歷彤庭青瑣之班,而謝公寢處自有山澤,間儀元規(guī)之風(fēng)范,獨存丘壑也。集名《蠶尾》,殆與《漁洋》諸集命名略同。商丘宋公因以黃魯直自號山谷、涪翁為比,不可謂非知先生者。而猶不盡此也。竊考先生使粵還朝,念封公祭酒府君年垂暮,乞假遄歸,乃請急之日即封公捐館之辰,相距止十日不及見,終天之痛逾深。摩挲手澤,號泣松楸新阡,寫哀一篇,凄其欲絕。瞻云之嘆,百倍懷英。由是故園枌梓,將有終焉之志,茹紫芝于商顏,薦春蔬于鄉(xiāng)國。其見于先后懷人之什、家訊之章,往往三致意焉。第以主眷便蕃,難遂初服。服既闋,旋赴闕廷,未幾南臺執(zhí)法,西樞握兵,公望公才,益與經(jīng)國之文章聲名并峻。身在魏闕,正不敢以心居江海任達鳴高。夫子述卿士大夫之行曰:「夙夜匪懈,以事一人。」又曰:「夙興夜寐,無忝爾所生?!谷缦壬撸灰嘀倚⒓?zhèn)?,而君父交致其誠也哉!然則先生之詩,謂之《四牡》「懷歸」之詩,可也;謂之少陵一飯不忘之詩,亦可也。余故舉名集之義而推原其說,俾后之學(xué)者油然有所興感焉。程哲拜識,壬辰元巳日。
蠶尾詩集·自序
兗鄆之境多湖陂,而小洞庭最著,湖之左有蠶尾山焉。唐天寶十二載,太守蘇源明宴五太守于此,作歌曰:「小洞庭兮牢方舟,風(fēng)裊裊兮離平流。牢方舟兮小洞庭,云微微兮連絕陘。仍瀾壯兮緬以沒,重巖轉(zhuǎn)兮超以忽?!褂指柙唬骸冈鲁文饷骺詹?,星磊落兮耿秋河?!垢柙~既古質(zhì)類漢人語,而其湖山之勝又曠邈靚麗,能使臨汎者徬徨、登眺者遲夷怊悵而忘返。于是小洞庭之名與源明之詩并傳圖牒,令狐氏之言足徵也。康熙甲子冬,予奉朝命,往祀南海,過東平,會大雪連日夜。遙望湖中,天水相際,有數(shù)蠃隱現(xiàn)于煙靄滅沒之間者。土人指似曰:「此蠶尾山也?!箷r風(fēng)雪寒冱,又迫王程,不得往。既南行數(shù)千里,猶時時夢見之。昔韓退之嘗作《鄆州溪堂詩》,盛稱其蒲蓮蒹葦、蘋菰龜魚之產(chǎn)。予卒卒未暇問溪堂所在,度其勝,未必及此湖,而源明之歌詩直駕退之而上。予稱鄆之山水獨在此,不在彼,蓋亦未可以為過也。予家濟南,所居在長白之麓、錦秋湖之陰,距鄆五百里。予方備員于朝,即舊隱數(shù)椽,未能退而偃息乎其間,豈暇謀及數(shù)百里之外,私其名勝,使為吾有哉?亦聊以寄吾懷焉而已。偶次甲子使粵以前及丁卯以后詩、庚午以后雜文,稍成卷帙,遂以「蠶尾」名集,而又書其命名之意,以喻吾懷焉。漁洋山人王士禛序。
蠶尾詩集·原序
古今詩人,莫不以李杜為絕詣矣。
李杜而外,無有相雄峙者乎?
曰:曷為而無也?
退之、子瞻,后李杜而詣其極者也。
然則退之、子瞻襲李、杜為之乎?
曰:前乎有李、杜焉,后乎復(fù)一李一杜,則不得為絕詣矣。
李之與杜,固不相襲者也。
退之學(xué)李、杜,而非李、杜也;子瞻學(xué)李、杜,尤學(xué)退之,而究非李、杜,亦非退之也。
李、杜之作,漢魏以來詩人之總萃,得乎風(fēng)雅之傳之正者。
昌黎則加恢奇焉、排奡焉,而一變矣。
至子瞻,則加贍博焉、整比焉,以恣行其奇奡者,而又一變矣。
然其歸要于禮義,其用使人各得其情性,則亦猶之正而已矣。
此四君子之所以各詣其極,而更數(shù)百年以來未有起而配之者也。
然如有起而配之者,將為李、為杜,為退之、子瞻,以肖其形模乎?
抑又有別異于四君子者也?
我?guī)熜鲁峭跸壬栽娒?nèi)者四十年,自縉紳先生下至縫掖士,言詩者必歸之先生,聞焉而慕,見焉而悅,自度其力之必不能至焉而服,爭相趨而師尊之,極一世之宗工秀人無異詞。
或以為太白、子美,或以為退之、子瞻,固皆擬之而得其倫矣,然而先生實不為李、為杜,為退之、子瞻者。
其澄淡簡遠者,得之二謝、淵明、王孟、韋柳;其舒和高暢者,得之何劉、鮑照、沈宋、王昌齡、李頎、錢起之徒;其抑揚遒壯,得之子建、公干、子昂、達夫、常建、杜牧之諸人;其風(fēng)容色澤,亦間而為徐庾、溫李。
而時時出其力,與太白、子美、退之、子瞻馳騁角逐,則不見其毫釐分寸之不迨焉。
至由四君子而下數(shù)之,如放翁、石湖、趙閑閑、元遺山、高季迪、李西崖,世皆號為詩人之宗者,以視先生,抑亦莫之及也。
學(xué)者以先生追配太白、子美、退之、子瞻,固有不相同而相雄峙者乎?
夫歷唐宋以來千有馀年之間,止此四君子挾辀而起,而他皆不得而頡頏焉,何造物者之生才若是其難也!
然以四君子之魁壘杰出,各極其才之所造,而不可齊以一致,先生起而配之,更有以自別于其間,何造物者之生才又若是其奇也!
然后知豪杰之士能自拔于千古者,雖極其所傾心而學(xué)之之人,未有肯一襲其陳跡而為之者也。
先生《漁洋》前后集及《蜀道》《南海集》之刻,學(xué)者幾于家有其書矣。
復(fù)次其乙丑以來之詩為二卷,謂之《蠶尾集》。
先生曰:「我少壯時,歲得詩不下三百首。
今十年之中,而所作止是。
子其為我序之。
」云章嘗見向之為詩者,人盡曰「我?guī)熓⑻啤?,而?guī)摹聲響,汩喪性靈已甚。
自有先生之詩,唐人之真面目乃出,而又上推漢魏,下究極于宋元明,以博其旨趣而發(fā)其固蔽。
以迄于今,海內(nèi)才人輩出,則又往往自放于矩矱,以張皇譎詭為工,滔滔而莫之反。
先生近年遂多為淡泊之音,以禁其囂囂無益者。
雖向之所作,極其意所欲言,未嘗一語有溢于情性禮義,而今尤范以性情禮義之正,使之自唐而溯之,以不遠于風(fēng)雅之傳,亦猶之窮河源者必返之昆崙星宿,溯江流者必返之沃焦羊膊。
此則先生茲集之微意歟!
云章不敏,所謂「不造其堂,不嚌其胾」者。
然以太學(xué)弟子,從先生游有年矣。
前之所言,乃天下所共見于先生,非自云章發(fā)之也。
后之所言,則先生以詩立教之旨,而是集之刻,尤愿與世之同志潛思而知本也哉。
其曰《蠶尾集》,取之東平之山在小洞庭河中者,唐蘇源明《宴游詩序》有「左拂蠶尾」之言,而先生詩亦有云「積雪明蠶尾,浮云下洞庭」者,可以想見其處云。
嘉定門生張云章謹(jǐn)序。
蠶尾續(xù)詩集·序
昔者賡飏之作肇自虞廷,尚矣。嗣此,則成周一代為極盛。維時朝廷郊廟樂歌之辭,詠嘆流連,皆屬圣人之徒,竭其表章而抒其忠愛,而雅、頌傳焉。卜氏之序曰:「雅者,正也,言王政之所由興。頌者,美盛德之形容,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。」與夫「以一國之事,系一人之本」者,其體不侔。故風(fēng)取言情,雅、頌則宣豫導(dǎo)和,奮至德之光而著萬物之理。藉令運世之功德稍或弗備而弗醇,雖欲鋪張揚厲之,無由也。我皇上秉徇齊天縱之姿,懋健行時敏之學(xué),問俗則薄海近光,攻昧則鬼方革面。圣神文武,廣運難名。言之不足,而長言之;長言之不足,而不知手之舞之、足之蹈之。此真其時,要必有經(jīng)世大儒應(yīng)運而出,高文典冊,蔚為國華,始克媲美乎《采薇》《天?!贰都茸怼贰都贅贰分?,匹休乎《時邁》《酌》《桓》之什也。其吾師新城先生乎!先生《蠶尾續(xù)集》凡若干卷,首冠以進呈雅頌三篇,敷文摛藻,義密思精。雖《卷阿》矢詩、清風(fēng)作頌,何以過之?中間《南?!贰队阂妗芬约皻w田諸集,亦多就于一人,或?qū)儆谝粐?,似不盡關(guān)盛德之形容。然告成功而言王政,莫不有以寄吾表章忠愛之情。故即單辭短句,悉可被諸管弦,垂諸永永,不惟沨沨乎雅頌之遺音、卓然成周一代同風(fēng),直且與虞廷歌敘之休爭烈于勿壞,詎不偉哉!穆伯長嘗稱退之《元和圣德詩》《淮西碑》、柳雅章之類制作如經(jīng),聳唐德于盛漢之表。以視先生之遭逢,而韓、柳又將避席矣!門人程哲拜書于七略書堂。
蠶尾續(xù)詩集·原序
本朝海內(nèi)詩人,自學(xué)士大夫以迄布衣隱逸,亡慮數(shù)百家,必稱新城王阮亭先生為第一,非余一人之私言也。學(xué)者誦法其詩而推尊之者,四十馀年矣。先生自少通籍,不欲早仕,杜門攻詩,聚漢魏、六季、四唐、宋元諸集,無不窺其堂奧,故能兼總眾有,不名一家。而撮其大凡,則要在神韻。畫家逸品居神品之上,唯詩亦然。司空表圣論詩云:「梅止于酸,鹽止于咸。飲食不可無酸咸,而其美常在酸咸之外?!褂鄧L深旨其言。酸咸之外者何?味外味也。味外味者何?神韻也。詩得古人之神韻,即昌谷所云「骨重神寒」。詩品之貴,莫踰于此矣。先生編年諸集,版行者甚夥,《蠶尾集》最后出。今又輯為《續(xù)集》,自京師寓書,命余序。余瓣香于先生者最久,憶廿年前客淄川,寄二詩呈先生,先生輒謬稱之。嗣是浙人游京師者輒首問余,重以余未通顯,為海內(nèi)人才惜。嗟乎!先生交游及門滿天下,余何以得此于先生哉?是集起乙亥,迄甲申,先生官少司農(nóng)以至今大司寇京師之作,中間甲子使粵、丙子使蜀詩亦與焉。其風(fēng)格高夐,如少陵夔州以后詩,不煩繩削而自合,而清遠蕭澹,則仍自陶、韋門庭中來,信乎舍筏登岸時也。先生夙有歸志,屢請未果。今年冬,獲賦遂初,角巾歸里。籃輿筇杖,逍遙乎長白、錦秋之間,著書必日益富。余以先生未至西湖為欠事,擬邀先生留題湖山,用補全集之缺,俾南方學(xué)詩者幡然一軌于正,先生儻有意乎?作者良難,真詩尤絕少。吾愿讀先生詩者,先求先生之神韻,而會意于色聲香味之外,庶可與參詩家最上乘也夫!康熙甲申十月,錢唐后學(xué)吳陳琰謹(jǐn)序。
蠶尾續(xù)詩集·總述
吾師新城先生,八歲能詩,伯氏西樵吏部授以裴王詩法。及在揚州,所交皆當(dāng)世名賢,高齋視事之暇,金陵、京口、姑蘇舟車游覽之馀,題詠滿大江南北。庚子秋,符升辱收門下,盡得受而讀之,因集其順治丙申以來至辛丑紀(jì)年之作較讎之,為《阮亭詩》之刻,此專集所托始也。久之,先生復(fù)自取千三百馀首,刪其什六,益以《過江》《入?yún)恰贰栋组T》前后諸集,都為一編,凡二十二卷。由是甲辰前廣陵所作、乙巳后禮部所作,斐然畢備,屬同門生王立極鐫之吳門。此漁洋前集之再刻也??滴跞勺忧?,祗奉朝命,典試益州,有《蜀道集》二卷、《蜀道驛程記》四卷。其詩高古雄放,觀者驚嘆,比于韓、蘇海外之篇。戊午春,膺皇上特達之知,擢授翰林侍講,尋下徵其詩,錄三百篇以獻,謂之《御覽集》,未敢專行。庚申冬,拜國子祭酒。符升時官膳部,從游無間晨夕,乃更裒其辛亥迄癸亥之詩,得十六卷,重為編次,曰《京集》,曰《蜀集》,曰《家集》,此漁洋續(xù)集之三刻也。甲子冬,以宮詹受命秩祀粵海,有《南海集》二卷。符升同門生金居敬僭序其端,而《粵行三志》三卷、《皇華紀(jì)聞》六卷、《廣州游覽志》一卷附之。此一時一地專為紀(jì)錄之四刻也。方使車之南行也,雪阻東平,望小洞庭中有蠶尾山,為唐蘇源明宴賞地,因取以名其山房。退食之暇,合戊辰至乙亥詩及碑版記序雜文,為《蠶尾集》十卷。而古文詞之前此者,復(fù)別為《漁洋文略》十四卷,雪苑宋先生為之作序以傳。此詩文合集之五刻也。丙子春,以少司農(nóng)祗命祭告西岳、西鎮(zhèn)、江瀆,有《雍益集》《秦蜀驛程后記》《隴蜀馀聞》各一卷。蓋先生游歷所至,必討論其山川風(fēng)俗、古今人物之本末。隴蜀既舊游之地,已詳具《驛程記》中,而此又紀(jì)其所未備者也。丁丑夏,屬婁江通政錢公郵寄,且以總序見委。先生之言曰:「再使秦蜀,往返萬里,得詩才百馀篇,皆寥寥短章,無復(fù)當(dāng)年《蜀道》《南?!泛婪胖?。然覽古興懷,得江山之助,生色有加。擬諸《眉山集》中所分紀(jì)行、游覽、古跡、寓興諸篇,殆兼而有之。」此又一時兩地再為紀(jì)錄之六刻也。其間《驛程》《紀(jì)聞》等書凡六種,略如昔人隨筆總錄之例。又有五言詩、七言詩及《唐賢三昧集》《唐詩十選》三書,獨發(fā)明司空表圣、嚴(yán)滄浪論詩微旨,與詩集并行,為世所宗法。此又先生諸集外之別刻也。其他著述已成書者,則又有《國朝謚法考》一卷、《池北偶談》二十六卷、《居易錄》三十四卷、《五代詩話》《古歡錄》各若干卷,皆集外單行。然則先生之才名、之治狀,所早見于江郡、不盡于文詞者,施之大用,正不可量。而即此等身之業(yè),傳自名山,固已章章若是。于是諸大君子之論其詩者,自蒙叟先生以下,凡數(shù)十家,足以觀詩家總萃之大意;論其文者,以謂原本經(jīng)史、斟酌唐宋,卓然為一大家,當(dāng)以雪苑先生為定論。此皆當(dāng)代名流所共見共聞,毋容門下士之更贊一辭者也。特取四十年來請業(yè)于幾席之前者歷為敘之,聊志較讎之本末云。昆山受業(yè)門人盛符升謹(jǐn)述,時年八十有三。 〖右家君門人盛侍御誠齋先生題《雍益集》首總述一篇。此后又有先生同國子祭酒曹峨眉先生所編《精華錄》十卷,又《唐人萬首絕句選》七卷、《香祖筆記》十二卷、《古夫于亭雜錄》六卷、《漁洋詩話》三卷、《分甘馀話》四卷,及斯集詩文,先生皆不及見矣,并識于此。男啟涑、啟汸、啟汧謹(jǐn)記?!?/blockquote>
衍波詞·序
蘭陵鄒祗謨吁士撰 蓋聞之弇州曰:《花間》者,《世說》之靡也;《草堂》者,《文選》之變也。而余以為不然?!痘ㄩg》句雕字琢,調(diào)或未諧,句無不致,是昌谷之靡也;《草堂》音協(xié)調(diào)流,句或未研,體無不秀,是西昆之變也。至所云「字必色飛,語必魂絕」,則美出自然,誠非緣借矣。常試論前代諸家:文成之于元獻,猶蘭亭之似梓澤也;新都之于廬陵,猶弘治之似伯玉也;瑯琊之于眉山,猶小令之似大令也;公謹(jǐn)之于稼軒,猶宣武之似司空也;逮黃門舍人之于屯田待制,直如曹劉之于蘇李。遂覺后來益工,然未有如吾阮亭者也。阮亭年少才豐,無所不擅。千古文義書詞,直欲一時將去。即如詩馀一事,于阮亭直雕蟲耳,而以余讀之,篝燈蕭寺,中夜瑯瑯,覺十年中離別之苦、哀樂之多,無不怦然欲動,而艷思綺語,令人手推口維而不能解,則阮亭之移我情與我情之合于阮亭,誠有不自知者,又何「色飛魂絕」之足擬也哉!如余舌本作強、筆底如椎,偶賦短言,無關(guān)佳事。即至同里諸子好工小詞,如文友之儇艷、其年之矯麗、云孫之雅逸、初子之清揚,無不盡東南之瑰寶,以視阮亭,并驅(qū)中原,猶恐不免為黃沛耳。(錄入:天印山人周沛。)
維基
王士禛(1634年9月17日—1711年6月26日),小名豫孫,字貽上,號阮亭,別號漁洋山人,齋號蠶尾山房,人稱王漁洋,山東新城(今山東桓臺)人,清代文人,進士出身,康熙年間官至刑部尚書。工詩文,勤著述,著作有《漁洋山人精華錄》、《池北偶談》等五百馀種。卒謚文簡。

人物簡介

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
【生卒】:1692—1752 【介紹】: 清浙江錢塘人,字太鴻,一字雄飛,號樊榭,又號南湖花隱、西溪漁者??滴跷迨拍昱e人。乾隆初召試博學(xué)鴻詞科不遇。搜奇嗜博,嘗館揚州馬曰琯小玲瓏山館數(shù)年,多見宋人集,因撰《宋詩紀(jì)事》。詩詞皆工,詩品清高,而長于用書,為浙派名家。論詞推崇周邦彥、姜夔,亦為“浙西詞派”重要作家。有《樊榭山房集》、《遼史拾遺》、《南宋院畫錄》等,又與查為仁同撰《絕妙好詞箋》。
晚晴簃詩匯·卷六十
厲鶚,字太鴻,號樊榭,錢塘人??滴醺优e人,乾隆丙辰舉博學(xué)鴻詞。有《攀榭山房集》。杭大宗曰:“太鴻詩精深華妙,裁斷眾流,自新城、長水盛行一時,海內(nèi)操觚者莫不乞靈于兩家,太鴻獨矯之以孤澹。用意既超,徵材尤博,吾鄉(xiāng)稱詩,于宋、元之后未之或過也?!鄙驓w愚曰:“樊樹徵士學(xué)問淹洽,尤熟精兩宋典實,人無敢難者。詩亦清高,五言在劉窅虛、常建之間。今浙西談藝家專以饤饾掃扯為樊榭流派,失樊榭之真矣?!蓖跆m泉曰:“徵君詩幽新雋妙,刻琢研煉,五言尤勝,大抵取法陶、謝及王、孟、韋、柳,而別有自得之趣?,撊欢?,窅然而邃,擷宋詩之精詣而去其疏蕪。時沈文愨方以漢、魏、盛唐倡吳下,莫能相掩也。”翁覃溪曰:“樊榭以精細(xì)之思得韻得味,正亦從書卷中醞釀得來?!?/blockquote>
詞學(xué)圖錄
厲鶚(1692-1752) 字太鴻,一字雄飛,號樊榭,又號南湖花隱。錢塘人??滴跷迨拍?1720)舉人。乾隆元年(1736)舉博學(xué)鴻詞,報罷。館揚州馬曰琯、馬曰璐小玲瓏山館,盡閱其善本秘籍。學(xué)殖廣博,尤諳遼宋典章人事。為朱彝尊之后之代表人物。有《樊榭山房集》、《宋詩紀(jì)事》等。詞集名《樊榭山房詞》。
清詩別裁集
字太鴻,浙江錢塘人。
康熙庚子舉人。
著有《樊榭詩集》。
○樊榭學(xué)問淹洽,尤熟精兩宋典實,人無敢難者,而詩品清高,五言在劉慎虛、常建之間。
今浙西談藝家,專以饤饾挦扯為樊榭流派,失樊榭之真矣。
游仙百詠·杭序
蓋聞皇娥既邈,韻不唱夫璇宮;穆滿云遙,歌未傳于瑤島。月中桂樹,羽士難逢;源里桃花,漁郎安在?天上乏驂鸞之客,人間無吐鳳之儔。迨至庾開府仗清新之氣,郭景純用雋上之才,開生面于青宮,奪夜光于玄圃。然而辭多感慨,同坎壈之詠懷;調(diào)本輕淫,非列仙之本趣。難匹休乎子建,終見笑于鐘嶸。仙詠難工,由來久已。厲先生太鴻者,玉皇香吏,暫謫塵寰;碧落侍郎,僑居瀛海。朱異賦弓之歲,便解操觚;蘭成射策之年,即聞染翰?,槴\披腹,門無題鳳之賓;珠玉為心,座有解龜之賞。一丸飛藥,逢璋瑞于西山;九節(jié)菖蒲,遘商丘于北海。東華公子,舊是相知;南岳夫人,新為結(jié)客。凝神濯魄,原無俟于冰壺;洗髓伐毛,亦何須于紫水?乃瓊霄有路,閬苑多歧,既非感遇之劉楨,詎作嫉邪之趙壹?聊寄懷于玄遠,遂托詠于游仙。數(shù)凡三百,謝家胡蝶之篇;字過八千,倪氏梅花之制。洞中蕊簡,始足揮毫;海上珊瑚,差堪架筆。月穿高樹,依蘿戶以敲金;風(fēng)度碧天,傍云窗而戛玉。江花滿篋,種由瓊草之田;潘錦連箱,裁作流霞之帔。行間冰雪,噴來即是玄霜;腕底蛟螭,瀉出何殊碧海?笑驅(qū)素豹,盤桓墨碗之中;怒逐朱龍,游戲硯池之側(cè)。昆崙裊裊,不用支筇;煙渚茫茫,何須買舶?苔箋十幅,俄成王屋之峰;緗帙一函,都是蓬萊之島。以神仙為輸寫,借文翰為遨游,可謂盡名士之才情,極仙人之本色者矣。仆與先生云霞意氣,泉石投交。架上瑯函,共讀通明之卷;籬邊黃菊,曾傾陶令之杯。風(fēng)義平生,兼之師友;相逢今日,示以瓊瑤。擊節(jié)三終,何惜玉壺之缺;披吟數(shù)過,恍登銀闕之遙。攜來市上,誰不購以千金;若在床頭,人自函其一部。斥曹唐于下座,誰曰不宜;坐何劭于廡間,僉云允稱。引尊相對,聊當(dāng)醽醁之漿;浣手高吟,除是薔薇之露。書藏二酉,何用秕糠;紙貴三都,寧關(guān)玄晏?爰等茲于弁髦,敢用是為前驅(qū)。謹(jǐn)序。弟杭世駿拜撰。
游仙百詠·自序
柏梁臺上,曾傳五岳之圖;金馬署中,亦著十洲之記。龍師輿魚吏俱升,桂父偕茅君共舉。游戲紫清之上,翱翔碧落之中。桐峰梓瑟,倚歌而和皇娥;湘水瑤琴,彈曲而迎帝子。玄云新韻,久唱璇宮;黃竹舊詞,猶留瀛島。樂哉仙乎,斯其至矣。然而東海棗花,空憶齋侯之語;西池桃核,莫延漢帝之年。是則塵緣未斷人間,煙路遂遙天上。乃有抽思幽秘,發(fā)藻鮮妍,剪月為心,鏤霞作想。云君太乙,體雖誕而不刪;佚女羽人,意似夸而有取。參軍調(diào)逸,爰詠升天之篇;子建才高,遂有步虛之作。至于弘農(nóng)之始倡,實為屈子之馀波,事雖寄于游仙,情則等于感遇,后有作者,咸步趨焉。此皆天情騰踔,清思雕華,淹躓窮途,漂搖愁境。排云閶闔,思翻玉女之壺;追日虞淵,欲縶羲和之轡。塵迷赤縣,將晞發(fā)于滄溟;唾棄齊州,擬伐毛于紫水。句飛蘭露,滴盡金壺;紙疊桃花,噴成繡字。洞天福地之勝,常以神游;銀臺瓊闕之間,奚勞氣馭?誠可謂揮斥八極,道遙九垓者矣。仆無凌云之才,有餐霞之癖。懶如中散,論或托于養(yǎng)生;貧似稚川,書未傳夫抱樸。山居長嘯,偶有遐心;蘿戶高吟,遂多逸興。身非脈望,何曾三食瑯函;腹愧鞠通,安得一餐墨海?譬彼學(xué)仙項曼,詭言渴飲流霞;好道長源,詐說饋來玉液。但以俗緣羈紲,塵網(wǎng)攖纏,與其作白眼以看人,何如問青天而搔首。于是效嚬郭璞,學(xué)步曹唐,前后所為,數(shù)凡三百?,幣_夢破,喚起飛瓊;洛浦舟回,拾殘翠羽。曾無當(dāng)于風(fēng)雅,亦見擯于莊騷,持贈何堪,自娛而已。時當(dāng)朱明屆節(jié),白日舒長。何方避暑,玄冰飛雪之丸;無計迎涼,鵠羽龍皮之扇。襞箋雪案,豈窺大酉之書;滌筆冰甌,聊當(dāng)龜茲之枕??滴豕锼燃鞠陌巳?,錢塘厲鶚題于寄圃之半舫齋。
秋林琴雅·題辭
余束發(fā)喜學(xué)為詞,同時有洪稗村、沈柳亭輩嘗為倡和,彼皆尚花庵、草堂馀習(xí),往往所論不合。未幾,各為他事牽去,出處靡定,不能專工于一。今二君已化為宿草,余猶視息人世間,作倚聲之歌,幾無一人可語者。去臘于友人華秋岳所,讀樊榭《高陽臺》一闋,生香異色,無半點煙火氣,心向往之。新年過訪,披襟暢談,語語沁入心脾,遂相訂為倡和之作,共得題如干,并注以調(diào)名,乃不數(shù)日,兩家已各成其半。會余適有白門之役,孟夏解纜,羈留吳苑者二旬,又足成之。頃寓秦淮,樊榭書至,知前后俱削稿,復(fù)合以平時所作,付之梓人,先以首卷刻成者寄示?;丨h(huán)讀之,如入空山,如聞流泉,真沐浴于白石、梅溪而出之者。噫!舍紫山而外,知此者亦鮮矣。獨余沈酣斯道幾五十年,未能洗凈繁蕪,尚存故我,以視樊榭壯年一往奔詣,寧不有愧乎?時康熙六十一年壬寅白露前一日,同里紫山徐逢吉題。 詞調(diào)六百六十,體凡千一百八十有奇。一調(diào)有一調(diào)之章程,一體有一體之變化,作法既殊,音響亦異,殆難于詩遠矣。余友徐紫山嘗教余作詞,謝不能也。厲君太鴻于詩古文之外,刻意為長短句,拈題選調(diào),與紫山相倡和,大約懷古詠物之作為多。數(shù)月之間,動成卷帙,聲諧律葉,骨秀神閒,當(dāng)于豪蘇膩柳之間,別置一席。至于琢句之雋,選字之新,直與梅溪、草窗爭雄長矣。余學(xué)詩垂四十年,尚不能工。太鴻工詩,工古文,而《琴雅》一刻,各極其妙,人之智愚何相去之夐絕也?石倉吳允嘉。 詞于詩同源而殊體。風(fēng)、騷、五七字之外,另有此境,而精微詣極,惟南渡德祐、景炎間斯為特絕,吾杭若姜白石、張玉田、周草窗、史梅溪、仇山村諸君所作皆是也。自是以還,正不乏人,而審音之善,二百馀年以來,幾成輟響。近稱西泠詞派,或蹤跡花間,或問津草堂,星繁綺合,可為極盛,乃緣情體物,終惜其體制之未工。獨吾友樊榭先生起而遙應(yīng)之,清真雅正,超然神解。如金石之有聲,而玉之聲清越;如草木之有花,而蘭之味芬芳。登培嶁以攬崇山,涉潢污以觀大澤,致使白石諸君,如透水月華,波搖不散。吳越間多詞宗,吾以為叔田之后無飲酒矣。樊謝天才軼舉,靡不洽習(xí),而志尚高遠,泊于榮祿。其與予同寓廣陵時,當(dāng)日斜花外,必相約為倚聲,往往予未及脫稿,而樊榭點筆已就,予輒為之罷去。此卷中懷古詠物諸篇,皆與同里徐丈紫山酬唱者為多。予既滯淫旅人,生意消削,從塵土挈屑中手把是編,恍鉛槧之周旋,感素琴于秋思,徬徨吊影,殆若異身,有不禁為之掩卷憮然也??滴跞梢⑶锶眨駧咨愖珪谡嬷葜駵Y堂寓館。 余友太鴻《秋林琴雅》之詞,質(zhì)也靈虛,學(xué)也膏腴,才也佽飛,如玉光之陸離,劍花之參差,如是而命之為詞,茍舍是其將焉如?雖然,猶有說。夫詞,南唐為最艷,至宋而華實異趣,大抵皆格于倚聲,有疊、有拍、有換,不失銖黍。非不咀宮嚼商,而才氣終為法縛。臨安以降,詞不必盡歌,明庭凈幾,陶詠性靈,其或指稱時事,博徵典故,不竭其才不止。且其間名輩斐出,斂其精神,鏤心雕肝,切切講求于字句之間,其思冷然,其色熒然,其音錚然,其態(tài)亭亭然。至是而極其工,亦極其變,茍舍是無或取焉。今太鴻之詞,不必梔其貌,蠟其言,抽其關(guān)鍵,拔其轅轘,上下五百年,居然獨樹一標(biāo)壇矣。余弱年從羨門侍郎、竹垞翰林論詞,嘗取宋末諸家為矩矱,久竟棄去。近與太鴻還往,回理前緒,不禁囅然一笑,思效邯鄆之步也??滴跞梢搴驮拢Z籠生吳焯書。 歐陽圭齋謂雅即「雅烏」之「雅」,以其聲能動物也。詞之聲生于宮羽,而動物者必雅。余與樊榭交垂十五年,見其偃蹇侘杰,不廢文史,而感時覽物,托寓微至,詩所不盡,必形之于詞,上者海山縹緲之音,次亦不減游春綠水之奏。聞?wù)咭庀裢?,直與鄉(xiāng)先輩清真、玉田、山村、句曲諸公相后先矣。符曾幼魯題。 淡而彌永,清而不膚,渲染而多姿,雕刻而不病格,節(jié)奏精微,輒多弦外之響,是謂「以無累之神,合有道之器」者,詎止有井水飲處必歌柳七詞,令市伶按拍稱好乎?意林趙信。 是集名《秋林琴雅》,計一百六十闋,先生三十以前之作也。越十九年,手編《樊榭山房集》,錄五十六闋,有間易字句之處,馀一百四闋,不復(fù)存錄,而后進得殘篇剩句,往往等諸吉光片羽,矧全帙乎?爰以集外詞附于后。光緒十年甲申孟冬,同里后學(xué)汪曾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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